煎鍋裡的雞蛋滋滋作響,一如許佳禾當下的心情。
柏梵有臉盲症,即使同名同姓的情況下,也沒有懷疑她就是那位讓他失了面子的相親對象。隻是把她當成旅途中偶然結識的朋友,還好心幫助過她。
而她呢?
隻是因為不想讓他認出自己,不僅故意撒謊隐瞞信息,還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況下,對他避之若浼,采取冷處理的态度。
柏梵縱然看破了她惡劣的想法,也沒有報以同樣的态度。
甚至為了不讓她為難,主動避讓。
并且。
他又一次幫了她的忙。
兩相比較之下。
這一刻,許佳禾心底的愧疚感似乎更加濃烈了。
恰好這時,咖啡機發出萃取完成的提示音,許佳禾順勢邊做咖啡,邊分散注意力。像是擔心他因此受到傷害,她下意識反駁說:“我沒……沒有躲你。”
她的聲音沒什麼底氣。
柏梵顯然也聽了出來,他用鏟子将雞蛋翻了個面,扯唇輕笑,善意提醒:“許小姐,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哦。”
“……”
聞言,許佳禾這才堪堪反應過來,剛剛情急之下自己說了什麼。
她居然……也怕傷害到他?
既然開了話頭,許佳禾幹脆順着台階坦白:“好吧,我承認我是有在躲着你。”
“不過那是因為——”
她還是沒有勇氣全盤托出,想了想,尋了個能自圓其說的理由:“我朋友說,旅行中遇到的男人,大多都不是好家夥,最好……不要随便靠近。”
或許是覺得這話好笑,亦或者是被這話氣到,眼前的男人倏然笑出了聲。
而後,他半偏過身子,對上許佳禾的眼睛,挑了下眉,語調稍稍上揚:“原來在許小姐心裡,我長得那麼花心嗎?”
“……”
男人那雙自帶眼神光的黑眸微彎,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晃眼。
許佳禾不由得愣怔一瞬,饒是心虛,一時竟也忘了挪開眼。
兩秒後,她回過神。
擔心說多錯多,便學着他的樣子挑了挑眉。
意思不言而喻。
見狀,柏梵唇邊笑意漸深,慢悠悠地轉過身子,繼續着手裡的動作,聲音似乎帶了點愉悅:“好吧,那我就當許小姐是在誇我了。”
許佳禾:“……”
“不過,許小姐大可不必有此顧慮。”柏梵說:“我們隻是各自旅程中,再短暫不過的交集。說不定某天早上醒來,就各奔東西了。”
他停頓了下:“所以——”
許佳禾:“?”
“你可以試着和我接觸接觸,也許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壞呢?”
話音落地,不等許佳禾說話,柏梵将切好的三明治擺進盤子,擡腕遞給她:“好了,送過去吧。”
許佳禾還在思索着男人的上半句話。
面對突然的話題中斷,她慢一拍接道:“哦……謝謝,老闆回來我會跟他說的。”
柏梵隻是彎了彎唇,端起流理台上剛做好的咖啡,擡手示意:“不用,這個就好。”
/
許佳禾送完咖啡再次回到廚房時,方才還半靠在冰箱門上喝着咖啡的男人,已然不見蹤影。
隻留下空氣中濃郁的咖啡醇香。
臨近飯點時,民宿老闆如約從外面趕了回來。和許佳禾交接完工作,匆匆換上圍裙,接過她記錄下來的住客菜單,便走進廚房開始着手準備大家的午餐。
許佳禾簡單交代了一下上午發生的事情。
省略廚房那場不尴不尬的對話,着重說明了柏梵幫忙的重要性。
老闆笑着道了謝,說改天請他們兩人喝酒。還讓許佳禾有事盡管提,他能幫上忙的一定幫忙。
說到幫忙,許佳禾還真想起那麼一件事:“對了老闆,你知道這附近哪裡能買到比較保暖的沖鋒衣和帽子嗎?”
“沙灘附近大多都是餐廳和生活超市,這些都是反季物品,估計得去市區裡才能買到了。”老闆想了想說。說完反應過來:“诶,你也要去雪山嗎?”
許佳禾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是啊。”
“嗯?你怎麼說‘也’啊?”
許佳禾遲鈍地捕捉到某個字眼,問:“還有誰也要去嗎?”
“對呀!”
“之前也有個人這麼問來着。”說着,老闆停下切菜的動作,看向她。下一秒,像是注意到什麼,指了指她身後:“喏,就是他!”
聞言,許佳禾愣了愣,順着老闆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看見不久前才從廚房消失的男人,此時換了一身白色運動裝,袖口挽至小臂。他微微弓着身子,一隻手撐着中島台的邊緣,另隻手悠閑地端着咖啡,看着他們這邊。
見許佳禾望過來,這人才不緊不慢地将咖啡杯從嘴邊挪開,懶懶地打了聲招呼:“——Hi!”
許佳禾:“……”
“說我什麼呢?”他問。
“哦,是許小姐要去雪山,問我在哪裡能買到保暖的東西,我這不想到你剛來的時候也問過麼。”老闆打趣道:“你倆可以一起做個伴兒啊!也安全些!”
“……”
許佳禾:我謝謝你。
像是認真思考着這個建議,柏梵輕點頭,視線慢慢同許佳禾對上,不甚明顯地擡了一下眉:“這個我倒是沒問題,就看許小姐願不願意了。”
“……”
許佳禾本想同先前一樣,随便找個借口拒絕,但話到嘴邊,腦子裡卻猛然閃現出男人上午在廚房說的那句話。
——“許小姐大可不必有此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