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時淵聒噪的嗓音再次響起時,指間的青玉盞陡然被捏緊,玉色映出晏笙唇角譏诮的弧度。
默念着眼不見為淨,晏笙幹脆轉過臉視而不見,卻忽地一怔。
尚未擡眼他便感到雪松泠泠寒氣,擡頭看去,殷無暝正抱着手臂立于桌前。
依舊是身披飒爽的紅,嘴角帶着淡漠弧度。
晏笙看着這樣的殷無暝,心裡不由得緊了緊。
世人都道殷無暝高高在上逍遙無情,但他知,不是的。
所有不如意的事在殷無暝的微笑裡都是過眼雲煙,這樣的人才不是無情的。
隻是如今卻不知是誰,給這流光溢彩的逍遙染上了悲傷的顔色。
晏笙藏住眼裡的低落,撇開眼望向面前的酒杯。
面對殷無暝,謝時淵忙起身拱手:“見過大師兄。”
殷無暝披着高冷仙君的人設,涼涼掃了眼這張有點眼熟又招搖的臉,張口便嗆:“你誰?”
漫不經心的诘問激起在場其他人的驚訝側目。
“我都不知道該說殷師兄記性果然還是很差,還是該說謝師兄真慘。”
“誰說不是啊,平時都是不滅天頭三名的存在,現在當着這麼多人被看不起,真的很尴尬啊!”
“什麼頭三名啊,殷師兄是化神,孟師兄是分神,謝師兄是元嬰末期。”
一人隔着一道位階,坦白講實在是登月碰瓷殷師兄。
謝時淵臉上的笑意登時一僵。
可頂着無數雙看熱鬧的視線,他隻能默默再拱手。
“師兄,我是謝時淵。”這一次的語氣再無方才自然。
殷無暝的大腦系統錄入完這個名字,複續:“不熟。”
其實是真話,他不是故意找茬。
之前系統隻給他一定的信息量,他在監視下不得自由,到最後也隻知陽關峰有主角團的成員,而這些人未來會瓜分他的那些裝備。
現在知道眼前這人是個渣男,可能還是主角團的一員,他當然應有惡意。
甚至想殺人。
殷無暝聳聳肩,心道自己被主角團追着殺,想殺回去緻敬也不算過分吧?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反派角色當的也不冤。
這廂他心裡犯着嘀咕,殊不知一句不熟,惹得周圍衆人都吸了口涼氣。
坐在中心的晏笙倒是抿了抿唇,低頭掩住了抽搐的嘴角。
可面對如此窒息的場面,謝時淵還必須硬着頭皮撐下去,無他,隻因是陽關峰的大師兄。
“殷師兄貴人事忙,不記得也實屬正常。”
平時的确很少去百戰昆侖巅,他替自己找着台階下。
可惜,現在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謝時淵是在強行挽尊。
晏笙夾在神仙打架的場面裡,左看右看眼睛都亮亮的。
有趣!
殷無暝瞥見小狐狸轉來轉去的頭,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喜歡看熱鬧是吧,那就給你看。
“陽關峰的?”他悠哉着繼續問道:“你那幾個師弟呢?沒來?”
兩個人的八卦,另一個自然不能沒有姓名。
謝時淵忙應聲說:“他就在那邊,師兄可是要見見?”
殷無暝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但當看仔細隻能堪堪稱得上陽光開朗大男孩的人後,他倏然沉默了。
有些不信邪,更多的是對自己審美的肯定,他忍不住反問:“你就這一個師弟?”
謝時淵不明所以,“是啊,就一個。”
殷無暝再回頭看看一臉懵然的晏笙,又再看看褚九桉。
這對嗎?
這建模是一個等級的嗎?
姓謝的都什麼品味,戀醜癖?
若是晏笙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肯定會一頭黑線地說:師兄,您找錯人了。
話說,現在的許玄翎應該還是外門弟子。
被兩人提起,晏笙沉下眼眸心緒不斷,又聽殷無暝說:“這位是新來的客人?”
這便是在對自己說話了,晏笙察覺到恩人的視線落在身上,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先被謝時淵搶去話頭:
“是的,這是有蘇狐族的晏笙,在下未來的道侶。”
晏笙眉心隐隐一跳。
是不是有病,顯你有嘴了?他深吸一口氣,堪堪忍住瞪眼罵回去的沖動。
殷無暝笑看着晏笙不自覺咬緊牙關時側臉的聳動,繼續問道:“哪兩個字?”
之前問過名字,小狐狸沒說。
這回謝時淵沒再說話,他大概也不确定是哪兩個字。
于是晏笙終于得空開口:“言笑晏晏,笙歌鼎沸。”
還是小狐狸自己的聲音好聽。
很快,與其他弟子交談甚歡的褚九桉也晃悠回來,再度哀怨地瞪了眼晏笙。
晏笙沒管他,隻借着喝茶的動作依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已經走開的殷無暝。
悄悄看,看一眼、再看一眼。
要找到是誰在欺負自己的恩人,就得多看看。
謝時淵覺出師弟的古怪,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麼回事?眼睛不舒服?”
褚九桉哎喲一聲,“才沒有,還不是因為師嫂今天對我态度太差了。”
謝時淵皺了皺眉,頓時心生不滿。
剛被殷無暝下了面子,他如今本就憋着火氣。
忍不住轉頭看向晏笙,說話的語氣也生硬起來:“你又怎麼了?”
晏笙扯扯嘴角,懶得理。
但他的冷淡如今落在謝時淵的眼裡就像是火裡添了油,霎時激起更大的怒氣。
謝時淵本就緊緊皺着的眉頭更是沉出濃色,“跟你說話呢,你就這麼目中無人?”
晏笙心道謝時淵真是腦子有病,更罵陽關峰果然從上到下一模一樣的窩裡橫。
剛才怎麼不見對殷無暝這麼硬氣?
他本也煩謝時淵打亂了自己的計劃,立時回嗆:“我和你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