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看到、一個又一個殼子……”
“全是空的。”
林晚星瞥見樹屋木闆縫隙外破碎的夜空,那裡隻有幾點稀疏的星光。
“我喜歡她們。”
話題再次跳轉,她話語忽又帶上了一點渴望,“看到那些粉絲……為我歡呼,為我尖叫……”
“我喜歡。”
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轉瞬即逝。
“因為那也是我想做的……”
“我也想……歡呼……”
“也想……尖叫……瘋狂!”
她的聲音最終斷在樹屋裡,隻剩下兩個人沉重呼吸聲。
“可我好像喊不出來,”林晚星摸上她自己的脖子,“有人掐住了我。”
她手指深深陷入脖頸皮膚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呼吸被粗暴截斷,喉嚨裡發出“嗬嗬”氣聲。
可她還在繼續說着,隻是無法被聽見。
林晚星臉色迅速由蒼白轉為不正常的醬紫,眼珠因缺氧而微微上翻,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
“林晚星?!”
“林晚星——”
救護車警笛聲刺耳,撕開林宅後院的一片死寂,車頂藍光融入卻沉沉夜色。
陳予琢站在月亮門外的回廊陰影裡,身上裹着那件撕掉一角的披肩。
醫護人員将擔架擡上救護車。
擔架上,林晚星被束縛帶固定,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隻有胸膛微微起伏,證明她還活着。
她像一隻被強行關回籠中的、耗盡所有力氣的困獸。
林玉漱和張孟鸢緊随其後,快步走向停在救護車旁的一輛黑色轎車。
林玉漱鏡片後的眼睛掃過陰影中的陳予琢,那眼神複雜難辨。
但她沒有停留,迅速彎腰坐進車裡。
張孟鸢關上車門前,同樣深深看了陳予琢一眼。
救護車警笛再次拉響,駛離這裡。
轎車跟着,尾燈也很快消失在蜿蜒的林蔭道盡頭。
空氣中殘留着令人眩暈的汽車尾氣。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是吳媽。
她手裡捧着陳予琢之前仔細包裹好的旗袍,腳下步伐虛浮。
她走到陳予琢身邊,将旗袍遞過來。
“陳小姐,您的衣服。夫人……林總說,如果您覺得太晚了,可以先在府上客房休息,房間已經安排好了。”
陳予琢接過,入手冰涼。
她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我打算回家。”
吳媽看着她臉,欲言又止,似乎想安慰,還是開了口,帶着一種過來人的無奈。
“唉……陳小姐,您别太自責。”
“晚星小姐她……發病的時候就是這樣,誰也說不準她下一步會幹出什麼事來。她小時候……”
吳媽的聲音低了下去,“甚至還點着過房子!就在以前住的那棟宅子裡!燒了好大一片!”
她後怕般攏緊了手臂,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場大火的炙熱。
“這棟老宅,是那之後才搬過來的。夫人……林總她,是希望這老宅子能驅邪避穢,保佑小姐平安長大……”
她話語裡滿是苦澀,無力又蒼白,“可惜啊……這老宅子……留給小姐的,怕不是什麼好念想。”
陳予琢心中一動,關于林晚星和這棟宅子、以及那個“保姆阿姨”的衣帽間……許多疑問瞬間湧上心頭。
她張了張嘴,但看到吳媽臉上尚未褪盡的驚恐和疲憊,又把話咽回去。
追問一個顯然被吓壞了的老人家,并不合适。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兀地從回廊另一側的陰影裡插了進來,插入兩人的談話。
“吳媽,您說的陰影……是不是跟我哥哥歸仁楚的死有關?”
是歸仁澤。
他不知何時來的,正靠在廊柱旁,臉色晦暗不明。
吳媽猛地一哆嗦,瞬間從剛才的傾訴狀态中驚醒。
聽見這這個名字時,她臉上血色徹底褪盡。
歸仁澤這句話似乎揭開了某個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忌。
“歸、歸少爺,您……您說什麼呢?”
吳媽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她慌亂擺手,腳步踉跄着後退,“我……我該去收拾一下了。”
她語無倫次,像躲避瘟疫一樣,看也不敢再看歸仁澤和陳予琢一眼,轉身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了通往主宅的回廊深處,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沒。
陳予琢的眉頭瞬間緊鎖。
歸仁楚?
歸仁澤的哥哥?
他的死……和林晚星有關?
吳媽的反應,太過異常了。
歸仁澤從陰影裡走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走到陳予琢面前,示意了一下外面。
“走吧,陳小姐,我送你回去。車在外面。”
陳予琢沒說什麼,默默跟在他身後,穿過曲折的回廊,走向停在前院的車。
夜風更涼了,她将披肩裹緊了些。
坐進歸仁澤車子的副駕駛,車内開着暖氣,隔絕了外面的寒意。
歸仁澤沒有立刻啟動,而是探身從後座拿出一條疊得整齊的灰色羊毛毯,遞到陳予琢手裡。
“裹着吧,”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夜裡涼。”
陳予琢接過毯子,展開蓋在腿上。柔軟的羊毛帶來暖意。
歸仁澤啟動了車子,緩緩駛出林宅沉重的大門。
他沉默地開了一會兒,側頭瞥了陳予琢一眼,頗有些難以置信。
“你……今晚真是……陪着晚星瘋得不輕。”
陳予琢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模糊樹影。
夜色成了玻璃的底色,清楚倒映出車内兩個人的身影。
過了片刻,她才開口,很輕。
“其實,挺好玩的。”
“割草,爬樹屋……不算發瘋。”
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想當時的場景,然後補充了一句。
“隻是……被她突然掐自己脖子那一下,吓到了而已。”
車内光線下,她摸了摸左手小臂内側靠近手腕的位置。
那裡赫然留着幾道滲着血絲的紅腫。
剛才在樹屋裡,她奮力去掰開林晚星掐住脖子的手,卻被失控林晚星狠狠撓了幾下。
“可以冒昧問一下,歸仁楚和晚星有什麼關系嗎?娃娃親?”
歸仁紹一愣,噗呲一下笑出來,“陳小姐,你這問題問的,亂輩分了。”
“仁楚他是晚星的爸爸。”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