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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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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上午九時,上海浦東南彙新城海灘發生一起溺水事件;兩名遊客,一名為6歲的女孩,另一名為17歲的青年,在海灘遊玩時,被突如其來的離岸流卷走。

據當地警方報道,女孩成功被救出并及時就醫、所幸沒有受傷,而幫助女孩逃脫的17歲青年于當天失蹤,和家屬确認身份後,搜救行動立刻開展,至今并未找到青年,目前正緊急擴大搜索範圍......”

高檔律所的招待室裡,苗荼雙手捧着熱茶,愣愣看着電視上循環播放的新聞報道。

她是今天上午飛來上海的。

第一次坐飛機有諸多不适應,哪怕昨日一整天沒吃飯,座位上打開飯盒還是感到強烈的惡心,在洗手間裡吐的天昏地暗。

看着鏡子裡臉色慘白的自己,苗荼忽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架飛機上。

哦,她想起來了。

因為所有人都說,徐硯白已經死了。

更準确來說,是被離岸流卷走、且失蹤已經超過48小時,于是徐硯白的律師打來電話,請苗家四口緊急去一趟上海。

從苗荼下飛機、雙腳踏上她夢寐已久的土地,“徐硯白”這三個字就想流行傳染病一樣,無孔不入地出現在地鐵、公交車、室内建築的電視新聞裡,出現在街邊書攤的報紙與雜志上,出現在每個低頭看快訊消息的人們手機裡。

哪裡都是徐硯白。

卻哪裡都找不到徐硯白。

思緒飄遠時,苗荼感到有人輕拍她肩膀。

她擡頭望着洗手間剛回來的陳亦揚,眼眶通紅顯然哭過一場:“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苗荼搖搖頭,她從來不是會哭的孩子。

小時候摔倒受傷不哭、耳朵聾了隻有她沒掉過眼淚,被人欺負聾啞也從沒哭鬧過一次。

她盯着對面那間咨詢室——半小時前,身穿職業西裝的陳律師請她的父母進去,到現在也沒出來。

相比于陳亦揚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苗荼就顯得無比鎮定。

其實她并不擅長等待,隻是11号生日那天,她從天不亮在院子門外等,一直到夕陽落下銀月高升,都沒有等到徐硯白回來。

于是,她第二天又搬來小闆凳坐在門口,穿着昨天那件白色長裙,手裡抓着未送出的情書,循規蹈矩地再次坐到天黑燈滅。

直到今天早上,苗荼收到消息後趕來上海,也還是穿着那件徐硯白送她的白裙子、情書放在口袋裡,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等而已。

隻是她已經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了。

夫妻倆過了很久才出來,陳蘭萍雙眼紅腫,見到兩個孩子齊刷刷起身又是淚流滿面,就連苗肅人到中年,也不忍地别過頭去,嘴角緊繃。

高級律所處處可見财大氣粗,随便一間咨詢室都是面朝大海,站在窗邊就能俯瞰整座繁華上海城。

苗荼在陳律師安排的位置坐下,接過他遞來的文件,看着男人兩瓣嘴唇開開合合:“依照徐硯白先生生前立下的遺囑,有部分财産将在他離世後,分屬于苗荼小姐和陳亦揚先生;雖然事發突然,徐硯白先生出事前并未年滿18歲,但擁有相當可觀的勞動收入為主要來源,也可視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因此遺囑生效。*1”

從業二十餘年,陳律師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歎氣:“這次面談,是想讓幾位有所心理準備——按照徐先生之前所要求的,律所今天才将正式的遺囑内容發送給他的父母,目前對方還沒有回應,後續就财産分配問題,可能還要進行多次協商。”

對面律師之後又說了許多,苗荼聽的迷迷糊糊、到後面索性大腦放空,隻是在男人停下來拿水杯時,伸手拽了拽他衣袖。

她翻過沒看一眼的資料,提筆顫巍巍在紙上寫字。

然後舉起來給律師看,幹淨澄澈的眼睛裡一眨不咋地看着男人:

【新聞上說的是“失蹤”,也就就是說,還有生還的機會對吧?】

【能不能再等等他?】

“......”

陳亦揚扭頭落淚,連律師看完也陷入沉默,良久深呼吸,艱難道:“很抱歉,有關遺囑内容和告知日期,是徐硯白先生很早以前就定下來的,和他是否出事沒有關系。”

苗荼眨眨眼睛,舉起的手慢慢垂下來。

她不再發表意見,扭頭望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碧海青天,隻有胸膛深深起伏着。

原來徐硯白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究竟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讓他對這個世界哪怕連一點點留戀都沒有了呢?

苗荼絞盡腦汁地回想兩人過去的點點滴滴,想破腦袋也得不出任何答案。

是從他手背上不斷出現傷疤開始嗎?還是因為徐奶奶病倒住院、别人将飯菜扣在他身上、同學們孤立他并在背後指指點點?

如果追溯到更早一些,會是因為他的小狗離世嗎?或是在原來班級也同樣被排擠、每天還要遭受來自網絡的無數辱罵與詛咒?

苗荼想不出答案。

她連徐硯白是怎麼熬過以前的生活,都沒有絲毫頭緒。

她隻是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徐硯白背上始終壓着一座大山,一座名為“人言可畏”的大山,負重前行。

事情太多幾天解決不完,律師提前安排好住宿,讓助理帶着苗家四口入住。

離開前,陳律師攔住苗荼,憐惜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生,幾經掙紮才開口:“雖然沒找到徐先生本人,但有人在事發不遠的岸邊找到一根錄音筆,經過對比,确認是徐先生的。”

“遺囑中,徐硯白先生特意囑咐過,這根錄音筆是留給苗小姐的,現在因為進水問題送去維修,返還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苗荼自然知道是哪根錄音筆,失神點點頭,走出辦公室幾步又折回來,低頭打字。

她舉起手機,定定望着陳律師:【您問過他原因嗎?】

陳律師搖搖頭:“這有關個人隐私,我們不會做多幹涉;況且以徐先生的身份地位和财富積累,年少立遺囑并不算太稀奇的事情。”

似乎想到什麼,男人歎了口氣:“非要說的話,徐先生從最開始就很着急确定各項目條款,有次我詢問過,着急完成是否有特殊原因。”

“他隻是說,他有些累了。”

如徐硯白一樣周全沉穩、又向來滴水不漏的人,哪怕最艱難的時候,也從來沒在她面前說過一次累。

想起從初次見面起,男生那永遠令人心安的溫暖笑容,苗荼突然覺得,或許她從來都沒真正了解過徐硯白——他也從沒和她真正敞開心扉。

跟着助理走去停車場的路上,苗荼抓着口袋裡早被手汗浸濕的告白信,沒由來感受到一陣無能為力的悲憤。

或許還有對她遲鈍的自責,以及對于徐硯白可能真的再也回不來的抗拒與惶恐。

于是,當苗荼在沿街書亭又一次見到,用徐硯白黑白照片做封面的雜志時,毫不猶豫地沖過去,掏出身上所有錢也不管數目對不對,直接抓來最外面的一本。

【自/殺還是意外?天才小提琴家還是校園霸淩人?當年真相終于大白!】

不管一年前還是現在,新聞标題總是起的那樣抓人眼球。

不敢多看封面上的黑白照,苗荼翻頁時雙手抖如篩糠,半天才哆哆嗦嗦找到目錄頁數。

前半部分内容和電視新聞如出一轍:徐硯白救下誤入海邊的小女孩,自己卻被離岸流帶走,至今下落不明;目前早已超過海上最佳救援時間,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些話苗荼已經看了上百次,太陽穴突突直跳,一目十行地往下掃過去,目光猛地停在某一段:

【......自徐硯白救人事件發酵後,有關他當年校園霸淩、惡語相向導緻同學跳樓輕生的事情,再度引起大衆關注;網民們紛紛提出疑問:願意舍身救陌生女童的人,真的會對同窗抱有這麼大惡意嗎?

很快,越來越多的同學紛紛站出來,說徐硯白從沒如新聞裡所說的“校園霸淩”,不僅真心善待身邊每個人,還默默資助班上幾位家庭困難的學生,讓班主任謊稱是學校下發的助學金。

面對輿論壓力,當年公布趙思婷日記、并直指徐硯白“罪行”的媒體不得不公開道歉,表示當年為了流量嘩衆取寵、惡意模糊處理了日記内容,斷章取義地隻公開了不利于徐硯白的部分。】

文字部分告一段落,苗荼逼着自己去看那兩張、遠看一模一樣的日記圖。

第一張未處理的原圖裡,女生在選擇輕生的前一天,曾在日記裡這樣寫:

【我幾乎要被無盡的痛苦壓垮:書桌、椅子和寝室床上總會出現刀片、圖釘甚至死老鼠,試卷和作業每天都會被人潑上墨水;那些人把我逼到角落,扯壞我的衣服,說我是不要臉勾引男人的婊/子。

我曾向老師求助,他隻是問我為什麼考試分數越來越低;回去和父母哭訴,他們隻和我算附近的學區房租金多貴,如果考砸一次,我們一家三口的人生都會就此完蛋。

直到有天徐硯白發現我又被打,擋在我面前趕走了那些人,帶我去了學校醫務室。

他告訴我,被欺負不是我的錯;如果再遇到麻煩,可以随時找他。

我忍不住和他告白,意料之中被拒絕了。

他對我說:“學校隻是人生很小一段旅程,未來還有無限可能;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值得更精彩、更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把目光拘泥在其他人身上。”

可我想不明白,明天會有什麼不同呢?還是會被打,還是會被問責成績下降,還是會成為父母的累贅與負擔。

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我隻是覺得很累,好像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而這所有一切的痛苦與前因後果,都在媒體最初曝光的第二張圖裡,經過大批量模糊處理、唯獨圈出了徐硯白那句所謂害死人的“罪行”: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那年唯一對女生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白眼狼、殺人犯,活該日複一日被所有人诟病、辱罵和詛咒。

一時間,苗荼隻覺得心痛如絞,弓着身連站都站不穩。

她想,她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她追問了那麼久,在多少人面前問過多少次“徐硯白究竟說什麼了”,現在答案不能更清楚明白了,她已經得償所願了不是嗎?

可為什麼,她難過到快要無法呼吸了呢?

是因為痛恨那些姗姗來遲的“正義發聲”嗎?

是因為徐硯白被“流量至上”的無良媒體利用,被不明真相的民衆冤枉、被辱罵、被詛咒去死嗎?

是因為她以前逢人便問、苦苦追尋的真相,隻能以這種無法承受的代價,才能被重新揭開、被人們重新審視嗎?

還是因為她終于意識到,“清者自清”在這個世道全然行不通、“以死明志”才是唯一解法嗎?

她不知道。

她統統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想徐硯白回來。

她隻知道,他們還要一起慶祝他的18歲生日、她還有很重要的話沒對徐硯白說,那封告白信還沒送到他手裡。

但她也知道,那個月色下向她飛奔而來、信誓旦旦說着“結局一定是好的”男生,可能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新聞裡說,徐硯白從一年前起就幾次去過紅十字會,每次隻詢問同一件事,就是捐贈遺體所需要的證件和手續。

自願捐獻遺體有年齡要求*1,所以才拼了命要撐到18歲。

而連他抱着離開決心所許下的願望,現在都可笑而更諷刺地難以實現了。

地鐵、公交車、任何大樓室内建築的電視新聞裡,街邊書攤的報紙和雜志上,每個人低頭就能看到的手機新聞裡。

哪裡都是徐硯白。

卻哪裡都找不到徐硯白了。

那個曾經獨自背負着鋪天蓋地的惡意,卻到最後一刻都對這個世界抱有溫柔與善意的男生,最終的結局卻是被深海吞沒、屍骨無存。

苗荼如論如何都想不通。

徐硯白,這就是你所說過的,17歲的世界嗎?

她不喜歡。

烏雲散去萬裡晴空,豔陽高照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時髦漂亮的年輕人昂首挺胸,在上海這座繁華而更虛幻的不夜城,踩下邁向未來的一步一個腳印。

而那來自街邊書亭一一道痛苦絕望的沙啞嘶鳴,理所應當地無人在意。

“......徐硯白,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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