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下床,還未掀開白瓷的蓋子,柳腰就被人攬了,一提一放,她裸露的雙足重又落回床上。
“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
王之牧儀态優雅地從溫壺中取出藥碗,湊在她嘴邊,看着她慢慢張嘴。
藥味異常濃郁,實在是苦不堪言。
他親自監督她喝藥,她不敢不從,憋氣狠心預備一下子全灌下去,沒想藥汁苦得她反被嗆到,吐的、撲出的沒了一大半。
她這回可真不是故意的。
姜婵感到身側的王之牧在隐隐磨牙,他便一口含了剩餘的藥汁,碗即刻見底,随即欺身上前。
她隻覺一雙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後脊,自己再動彈不得一寸,心中的波瀾還未轉為喉中的反抗聲,一隻掌已扣住她後腦,修長的手指穿過濃密的素發,滾燙的唇瓣已密密貼着她的。
苦汁入喉,卻又不再發苦。
“咕咚”——那是藥汁入肚的聲音。
他渾身皆是濃烈的墨味,此刻舌尖更是帶了濃濃的藥味,可她卻覺得誘人極了,拼命從他的燙舌上、他的薄唇間榨取那來之不易的甜味。
藥碗“哐當”一聲墜地。
她從要将她揉碎在自己體内的臂膀間睜眼,胸口喘得起伏不定,浸了藥汁的亵衣變得冰涼濕重,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樣能撫平她頰邊、心尖上熱燥之物。
“我說過,你下回要敢再犯,必罰。”
他報複似的再度咬了咬她唇瓣,最後略帶笑意地親了親鋪滿他半臂的烏發,随即喚丫鬟進來給她換了沾染藥汁的衣裳,又立刻将她塞回被子裡。
大概是白日睡多了,姜婵枕着夾雜了藥味和墨香的被子,不時阖眼又睜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揪着被褥上的绫羅,竟多日以來,心中頭一回覺得安穩,哪怕是天塌地陷近在眼前也想先放在一邊,此刻縱是病恹恹躺着,也覺無比安甯。
燭火又哔啵響了幾回,期間王之牧不時回頭瞧瞧她,見她并無異樣,便不再多看,利落轉身,專攻案上那看不完的文書。
她一直未睡,卻也不動亦不語,隻将頭從被子裡伸出悄悄看他。
原來她模糊的夢裡有人将她輕柔抱起,動作不甚利落地輕拭她額上的汗,又小心翼翼扶住她的頭,一勺一勺給她喂藥的人,是他。
那夢裡那帶了令她鼻酸的一聲喟歎的人,也是他?
這回惹他動怒,最後他卻仍是輕拿輕放,又貼身照顧她,再怎麼也會生出些感動。
他這般無趣的一個人,姜婵眼珠一轉,決心好好嘉獎他一番。
她悄默下地,鞋也未穿,盡量無聲從背後接近他,做出餓虎撲羊的姿勢,預備吓他一吓。
她的手還未來得及沾上他的外衣,便周身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被抓到了!
她便順勢倚進他懷裡,額頭抵着他的胸口,安靜地蜷縮在他懷中,亦不語也不動,不多時又将頭換了個角度,就這樣過了許久。
“看什麼?”
他隻知她看刺繡時一向專注,看不見旁人,可他卻從沒想過她會這麼認真專注地……看着他。
他此生頭一回被人看得有些……嗯……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發現,面前這人明明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面上卻有了同齡人未有的深思熟慮的痕迹,日日殚精竭慮留下的忠實記錄。
她壞心漸起,遂捧着他的臉密密地親了一通,他那眉心的豎紋、眼角的細紋、嘴角的溝壑一一親過,若是她是一隻大狗,那麼此刻王之牧的臉上怕是都挂滿了她的口水。
“下去。”
“我不。”
“下去。“他聲音裡的透了幾許無奈。
“……啵……唧……”
王之牧覺得自己此刻闆着的臉再難以維系,遂轉過臉。
不知哪處的門吱呦打開,餘音猶自回響。
随着那缥缈的聲響傳到四肢百骸,他的心扉似乎同時開啟,從中傳來像是遠古傳來的渺音,令他不由擡掌輕按微按心口。
朦胧燭光将她唇側漾起的笑渦勾勒得更深,暈黃的火光卻将她的臉龐映得尤為柔雅。
她見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孩童般的對他咧嘴,看他時眼裡亮晶晶,好似漫天璀璨繁星皆映進了她眼底。
他隻覺得自己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更越加對她心動,而她呢?
她沒心沒肺。
這猛然頓悟的挫敗感覺,令他忽而有些不甚舒服。
姜婵見他忽地眼裡有了陰翳,知他心結,這一刻她平日裡竭力壓制的朦動凡心蓋過了對未來的惶恐,身體深處也開始産生了确鑿證據。
她遂拉了他的手,“瞧,這回不是吃藥——”
又暧昧地将他微濕的指頭銜入嘴中,舌尖勾挑,勾引的意圖昭然若揭。
“你還病着。”
他竟拒絕了。
一絲疑惑從姜婵眼中滑過,她不解。他這次動怒不就是因為這個麼?難道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
可随即,他的頭便覆了下來。
他避開她怔忡不解的目光,輕輕落下一吻。然後是纏綿的吻,沒有盡頭的吻。隻是吻她,單純的吻她,隻是幹脆純粹的吻,用從未有過的愛意,真摯溫柔,卻又久久不休。
親了多久。
二人早已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