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把這些丢給你也是想松快些。“
”她是太忙了,所以一時說了不滿的氣話,我去做也是一樣的。”
她捏了下沈香齡的臉,“剛好我也沒出過城,出去見識下各地風光就當遊曆了。”說完她眼睛一斜,又是個精明的模樣。
沈香齡聽罷親昵地挽着沈馨甯的手臂:“就知道長姐對我最好了。“她靠在沈馨甯的肩頭,”我知道娘不容易,可她總是一言不合就怪我,也不聽我的緣由,明明我的法子也沒錯啊。“
母女倆其實都沒錯,隻不過娘對香齡從小就急躁些,導緻香齡對娘也是一般的性急,沈馨甯知道卻不知道源頭無從緩和。
見沈馨甯不知如何勸解,沈香齡也沒糾結,她素來同娘聊不到一起去,心裡念了一句算了。
”長姐,我出去這一趟帶了不少新奇玩意回來,等下派人送去你院子裡,你好好瞧瞧!“
“好。”
沈香齡:“對了,娘同弟弟又在吵什麼?又發生了何事?”
沈馨甯搖頭:“你走了之後三弟吵着嚷着要跟你一起去說娘偏心。你也知沒人說得服他,娘就好好地賞了他幾闆子,他老實在家裡養了幾日傷。不知養好了沒又跟着姨娘的兒子四處撒歡。”
“今日是不知道去哪兒了說你回來也不管用,這次回來估摸又要被娘罰。聽說娘這次下定決心要找個師傅好好管教一下他。”
“師傅?”沈香齡表示懷疑,他弟弟也算是六安城裡的孫悟空,沒有如來佛是壓不住的。
沈馨甯也覺得:“讓娘去折騰吧,我們這段時間就離他遠些,别被波及了。”
兩個姐妹親熱地挽着,沈馨甯一路送她到房裡,一路上東拉西扯地沒說到實處,長姐事多往常送到房門也就走了。這會兒顯得黏糊不已,沈香齡料到她有事要說,路上不便聊。
沈香齡坐下讓忍冬給她去燙壺熱茶。
“姐,你今日是怎麼了?”沈香齡笑笑,“感覺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事兒要交代。”
沈馨甯輕咳了兩聲讓屋裡的丫頭都下去。她正起身子眯着眼:“你今日剛回府,本應該緩兩日再問你,但娘擔心我也擔心。”
這話說得雲裡霧裡的。
沈馨甯沉聲道:“就是謝钰的事兒。”
“啊?”沈香齡歪歪頭,“他怎麼了?”
沈馨甯也是忍了許久,想到就生氣。她手支着腿俯身向前面露不滿:“他是沒怎麼,他府裡下人的嘴就是漏風的。時不時就往外傳要悔親要納妾,你說說這像話嗎?“
”謝钰之前出去遊曆那麼久,回來那天我多慶幸他沒中途救個姑娘回來。”
“我也不是拿這些事煩你,他本就是世家子弟。祖上都是官,府上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冒出些些風言風語。謝家能傳出這些傳言必定有源頭的,我是擔憂你。”
沈馨甯盡量把話說的宛轉:“長姐認真地問你一句你同他可還好?他們家家風慎嚴也不管管?是故意惡心我們沈家嗎?”
沈馨甯一說起這個就刹不住,本來還想慢慢同沈香齡講講利弊,這事戳在自己家妹妹心上,語氣中更是多了埋怨與不滿。
沈香齡眨眼,垂眸輕笑道:“他很好的,長姐。”千言萬語都不止該如何說起,擡眼看向沈馨甯,隻得輕飄飄地回,“長姐不用操心這些小事,我心裡有數。”
“唉,罷了,你說他好便就好。”沈馨甯說完睨了她一眼,“他如果待你不好,你也别憋着,長姐說了這麼多,就是不想讓你受委屈。”
沈香齡聽了心下一軟,她走到沈馨甯旁坐下,靠着沈馨甯的肩膀,蹭了蹭,道:“姐~”
“你别跟我撒嬌啊,我知道兩人的感情不好不便同别人細說。你不想同我說你倆之間的事便罷。隻是之後記得去跟謝钰好好講講,讓他管束下自己府裡的人,像什麼樣子。”
沈馨甯摟過沈香齡,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我是不明白這種情啊愛啊有什麼意思,你看那個謝钰他就是個芝麻湯圓,看着白不溜秋,切開來就是個黑心的。”靠着沈香齡的頭,忽又蓦地擡頭,沈馨甯稀奇:“他就那麼好?”
“姐……”沈香齡靠着沈馨甯的肩膀略擡頭看去,沈馨甯低頭看着她的大眼睛順勢捏了捏臉。
她不好跟長姐交代謝钰的事,謝父謝母都關照過,對外宣稱遊曆,其實是失蹤。而且不僅是失蹤,還有失憶。
謝钰前兩年科舉高中後任翰林院侍讀學士,謝父是打算把他往當朝宰相的路上好好教養,如今這情況皇上也知曉,特許他修整後再去上值。隻是怕其餘朝中人因他失憶之事多嘴,他是為了自己才失蹤的,到時生出些流言蜚語來不好。
而謝父是最讨厭他為了情愛出事,他覺得丢了臉面,索性就瞞了個徹底。
謝家最重禮教,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吐露半分。她摟着沈馨甯的胳膊:“長姐我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覺得這世間對你來說最最要緊的是什麼呢?”
沈馨甯想也沒想回道:“自然是銀子。”她說完還不好意思的補兩句,“還有爹、娘、你和那個臭弟弟。”
沈香齡點頭,複又反問:“那為什麼是銀子呢?”
沈馨甯理所應當:“離了銀子就活不了,自然是銀子最重要。況且,就沒有銀子買不到的東西。”
沈香齡點頭,她不看沈馨甯了,低下頭繼續蹭着她的肩膀,她說的輕話卻重:“謝钰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
沈香齡着急趕回六安是擔心傳言成真,她不能也不可以再失去謝钰。謝钰失蹤那兩年對她來說就像是天塌了,如今失而複得,沒有比他還活着更重要的。
于她而言,謝钰是能夠讓她牢牢依靠的大樹,即便幾個月前她因紫玉冠的事對他生出些埋怨,再想想他驟然消失的那段日子,如何還會生氣?
傳言而言,她要信他。
她在無雙城遇到那位極有謝钰風貌的君安公子,本是奔着散心去的,這個人每每在眼前晃悠一次,她對謝钰的思念就更深一分。
她對謝钰隻有無盡的悔意,如果不是她,謝钰也不會出事……想到這兒,沈香齡抿着唇。
話音剛落,沈馨甯似是先吸了口氣頓住,後又漸漸用力、緩緩地将這口氣呼了出去。她頗有種不滿甚至于厭煩:“你呀,總是冷不丁說這些真心話。”沈馨甯捂着胸口:“每次都說得這麼深情是想惡心死我?”
沈香齡苦笑一番,沒有回話,她挽着沈馨甯的手去扣衣擺上的繡紋。
兩個人沉默着,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沈馨甯艱澀開口:“你就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她啧了聲,“誰會把真心時不時捧出來給人看看,就不怕不小心摔碎了?”
她看沈香齡沒回答也不勉強,“算了。”沈馨甯點點她的額頭,“你就長點心吧。”
沈香齡捂着額頭努嘴道:“痛啊,長姐。别點别點。”
沈馨甯沒停:“我用了多少力?”她又點了點,“你平時點忍冬還少了?”
沈香齡躲着沈馨甯的手,發現躲不掉隻能連忙起身坐了回去。看她跑走,沈馨甯也沒追,笑着看她,一雙丹鳳眼顯得柔和許多。長姐看着精明能幹卻是最疼愛沈香齡的人,比起娘的強勢,長姐更像是裹了棉花的刺猬,不傷人。
沈香齡嘀咕:“你手勁兒大。”沒等沈馨甯反駁,忍冬看着時機把茶送了上來,忍冬放下茶壺,邊斟茶邊說:“大姑娘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皮糙肉厚的哪有二姑娘皮嫩,不怕被戳。”
“幾日不見忍冬的嘴皮子越來越溜了哈,她哪裡皮嫩,臉皮厚怕是不會怕疼。”她捧起茶打趣着。
忍冬行禮後退到沈香齡身後,謙卑笑道:“奴婢不敢。”
“對了長姐,我最近得了一香甚是奇特,你有空替我看看裡面究竟是何玄機。”
沈馨甯:“什麼香我沒見過?拿來我瞧瞧。”她将茶放下,手掌一勾。
忍冬見狀從袖口拿了個紙包遞給沈馨甯。
“這香我和忍冬研究過,從未見過,想來不是尋常的料子。”沈香齡說完,沈馨甯将它攤在手上拆開一看,已是斷成幾截的稀碎模樣,用左手輕扇竟是沒有味道。
沈馨甯覺得神奇不已,她擡頭看向沈香齡:“這倒是有些奇了。”香如其名,必定是有芬芳之意,費盡心思做無香之香是多此一舉。沈馨甯将紙包重新疊好放入袖口:“等我回去看看。”
“好。”沈香齡跟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沈馨甯見狀無奈地放下茶:“你困了跟我說就是,陪我熬着做什麼。”她說完馬上起身,又捏了捏沈香齡的臉:“早些歇着,我走了。”
沈香齡搭在沈馨甯的手背上,仍由她捏了下自己的臉蛋,接着沈馨甯的手慢慢地從她掌心滑走,隻留下一個滑嫩的觸感。她的睡意來得很快,趴在桌上也沒動彈,無力地擺手:“長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