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钰!”
沈香齡進屋就見謝钰正穿着一身朱紅色的官服提着裙擺将要坐下,他應是剛從翰林院下值,才回府就被沈香齡撞上。
謝钰本身膚色就白,鳳眼一擡,眸中毫無波瀾,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冷清冷性,而朱紅的官服配上身襯得的他白皙的臉上額外多了分顔色,本來冷漠的雙眼,被紅色一襯,倒是眼中含情,顯出風流倜傥之意。謝钰見她來了,準備更衣的手停下來。
沈香齡眼神亮得像太陽一般炙熱,喜愛之詞撲面而來:“謝钰,你穿這一身真好看!”她圍着謝钰,拎着裙子誇贊道,“真精神!”
見她分外興奮,連帶着他的心情都開朗起來。
王堯晟微微勾唇,雖對奉承之語不在意,可聽了心裡還是多了份暖意,在沈香齡環繞了他一圈後,四周散着着撲鼻又不甜膩的香氣,像是秋日的涼風吹過淡淡的花香,自然又清爽。
“今日怎麼來了謝府?”
沈香齡同他面對面走近一步,自然地伸出手将他略顯皺巴的衣襟撫平,還想多看兩眼他穿官服的樣子,眼神黏在他的身上摘都摘不開。
見她沉浸于自己的容貌,王堯晟一時抿唇,有些奇怪的惱意從心裡絲絲得滲透出來,他撇過臉。
“我來找你玩兒,我家一個人都沒有可無趣了。”
沈夫人近日正忙着沉香貨運的事還要和漕運的人打交道。姐姐為了避着親戚給她說媒在鋪子裡轉得腳不離地,沒同她撞見過。沈香齡一個人在府上與父親說不上幾句話,就來謝钰這兒散散心。
王堯晟斂眉,他喉嚨滾動一瞬,将沈香齡的手從胸口拿開,退後一步坐下兩隻腿大開,姿勢顯出幾分桀骜。他将官帽放在桌上,淡淡道:“我很忙。”
對于沈香齡總是會動手動腳這一點他十分煩惱,不知她這是哪裡來的毛病?還未成親就克制不住自己,這般粘人如若成了親指不定會分外粘手。
想着想着,眉頭微蹙有些苦惱,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
沈香齡哼了一聲,坐到了他旁邊的椅子上:“我知道嘛,我又不會煩你…你自己看顧自己,我就在旁邊待着就好。”
說着,她高興地擺擺腳,側着身子朝向他。
沈香齡胳膊撐在下巴上,一同謝钰對視上就莞爾一笑。謝钰臉上挂着凜如霜雪的神色,但他摘了管帽後發頂顯出幾分毛糙,外頭日頭正好照着仿若是炸開的蒲公英,讓原本一本正經的官服都穿了幾分可愛。
沈香齡突然想到:“看來謝大人同意你上值了?”
王堯晟的嘴角微垂,知道該來的總要來,雖是不情願但總是要有個結果。他想到沈香齡的眼淚,忍着不耐用略帶沉悶的語氣回道:“是的,已經去了好幾日。”
沈香齡見他興緻不高想提提他的神。她得意地哼哼,打趣道:“你看,我就說枕頭風最有用吧。”
王堯晟沒有迎合,倒是主動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就知道你是來說這事的,你想要什麼彩頭,快說吧。”
“彩頭?…”
王堯晟上次去沈府拜見沈夫人,本就打算拿些物件将此事敷衍過去,可與沈香齡相處了那一日,倒是讓他把自己僅剩的良心吃出來了些。
自己主動提及此事,好奇怪,像是在期待什麼。
他輕眨眼睛,佯裝鎮定,雙腿慢慢變成了交疊的姿勢。
沈香齡驚訝地頓住,她都快忘了沒想到謝钰還記得此事。她側過身對着謝钰而坐,看他看得分外仔細,眼見他說我後目視前方,神色平靜眼睫顫抖卻好似有些緊張。
一品他的臉色,隻覺得謝钰不太高興,她嘟着嘴,手扣着桌邊在黃花梨的桌面上留下了一個指甲印,片刻,她洩氣般說:“算了,你不情願,我還要什麼彩頭……”
王堯晟挑眉,倒不認為她會輕言放棄:“當真?”
“你前幾日不是送了我玉佩嘛,就拿那個當做回禮吧。”
沈香齡用食指在桌上用力地劃出了個小小的橫線,她沮喪地說,“其他的就算了。”她低着頭,王堯晟聞言,側過臉,隻能看見她圓圓的毛茸茸的發頂。
像是做了決定,她擡頭,大大的眼睛裡波光粼粼,眼睛裡紅紅的一片印着他的身影。她笑着釋然道:“能幫到你就最好。”
“我們曾經向月老起過誓,即便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但我永遠都會在。“言畢,她有些羞怯地攏着小巧的小巴,抿了抿唇,”隻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會陪你做。這也是我們約定好的,一輩子都不會變。”
她一字一句中皆是對謝钰的愛意,話帶着些驕傲,因這份愛意,自己仿若蹭到了太陽餘晖的溫暖,得到了從未擁有過的那份信任與依靠。
多麼可笑,自己一直最想要的東西竟從這小女子口中輕而易舉得到。
溫暖,信任,依靠。
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有。
他已是謝钰,既然沈香齡也有一、二分的用處,自己為何不能将她擁入懷中,為己所用呢?
王堯晟的指尖微縮,鮮少的貪欲湧了出來。自己兢兢戰戰獨活多年,每日宛如走鋼絲般的吊着心思,在暗衛營中他連睡都不敢睡,怕夢中的折磨,怕同僚的背刺。
有了她,想必也能讓自己好生歇一歇,能捂一捂他已經飽含仇恨的心。
王堯晟溫潤的面具這才有了些裂縫,雖然隻是一瞬,很快被他垂眸遮蓋過去。沈香齡見他沒回話,抓着桌邊,身子略往前撲了些,左右看像是在找什麼:“不要太感動啦,唔…你是哭了嗎?”
王堯晟伸出手掌,用指尖按住她不安分的腦袋,往後推了推,沒有推動。她像個小牛一樣往他手心輕輕地頂了頂。柔軟的觸感讓王堯晟心癢,他輕笑一聲:“坐好。”
沈香齡就是故意在耍寶,見謝钰笑了馬上見好就收,方才沉悶的氣氛終是輕快了許多。她很少會正經地說些稚氣的話,有些不好意思。
“你前幾日給我帶的玉佩我很喜歡,已經佩在身上了。”她把腰間的玉佩摘下來晃了晃,顯擺了會兒又用帕子擦了下,這才重新紮好。
王堯晟愣怔住,這枚玉佩是之前讓明禮去庫房取得,他倒是沒問一句送的是何物,居然是一枚鴛鴦玉佩。看沈香齡滿意的神情心裡驟然多了一份心虛,又覺得高興。
不看不知道,沈香齡腰間倒是佩飾繁多,除了這圓形的鴛鴦玉佩,還有個彎彎的魚形玉佩,這他倒是知道,他的腰間也挂了一條。她腰間的右邊并着一個香囊,香囊上的花仿若菊花,可又不是很像。
按照她的性子,向來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必又是不知道哪裡看到的花樣。
王堯晟撚了下袖邊,自己動了些貪念,可情愛向來無用,反而會礙事。想到樓主的警告……他問:“你知道…衛國公府嗎?” 他想試探試探沈香齡是否真的能夠對他有所助益。
沈香齡兩隻手抵在桌上撐着下巴,她歪頭道:“衛國公?我知道。隻是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她困惑地看向謝钰,王堯晟左手也搭在桌上和她距離更近了些,食指輕點桌面,“也沒什麼。今日在内閣看到許多彈劾他的奏折,一時好奇便問一句。”
“被彈劾?“她眨了眨眼,想到謝钰幾月前的迂腐言論,猶豫道,”這是可以同我說的嗎?“
此時明禮正好端了兩杯茶來,茶放好後,王堯晟讓明禮退下後,突然伸手摸了摸茶身,并未有灼熱之感,才回道:“就當是話家常,說閑話。我本不好奇,可内閣裡的人說衛世子幼時曾和我們一同在宮學上學,就想問個仔細。”
沈香齡腳尖輕點,想着是該跟同謝钰講講,朝裡的人也不知他失憶,到時露餡了可就不好。
”他們是不是說衛國公暴虐成性,經常失手殺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