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棧已然走遠,但福臨沒帶着他離開大殿,太醫早就候在偏殿,立刻上前為他包紮。
太醫将裴雲棧的袖子卷上,露出他鮮血淋漓的手臂。
福臨在旁看了片刻,詢問太醫:“六殿下可需要麻沸散?奴家立刻便派人去備上。”
太醫:“那就有勞……”
“不必。”
裴雲棧看了眼外頭的天,笑着對福臨道:“多謝福公公,但如今還是早朝之時,不便在此耽擱太多時辰,公公的心意在下心領了,日後如有機會必當報還。”
福臨是啟帝跟前兒的大紅人,做事圓滑老道,半點不落人話柄,但終歸是太監之身,難得有皇子如此尊重他,福臨心裡也是歡喜的。
他笑得不似作僞:“哎呦,六殿下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可太擡舉老奴了!”
那頭啟帝已經開始問話,林間最開始還理直氣壯地反駁蕭景。
然而他半分不懼,一人同林間及其陣營之人舌戰。
“蕭大人此言甚過,刑部的賬每月可都是清清楚楚地過了戶部的審查,你這意思是我們所有人聯合起來行那污穢之事不成!”
“張大人你這話說的自己不心虛麼?這裡頭能有多少門道,多少彎彎繞繞是需蕭某在此一一道明麼?”
“蕭大人如此能言善辯,倒是真将覺得不公之處指出來啊!”
蕭景這句話是在動所有人的利益,一旦他真的将衆官員睜隻眼閉隻眼的事情捅出去,那立刻便會成為衆矢之的。
蕭景在張大人隐隐期待的目光中冷哼一聲,不欲再與他們争辯。
“陛下!”
“臣所言句句屬實,林尚書利用谷幽樓這個據點,私自将流民眷養成清倌送入京都城中,更是将良民家的貌美孩子拐賣而去,培養成探子,用以掌控京都城中之官員動向,這一樁樁一件件臣皆有證據。”
蕭景将一樁樁事情擺在眼前,振聾發聩的狀告讓所有人膽寒。
心中都在盤算自己往日裡可曾在那谷幽樓留下什麼話柄,更甚的已經開始暗恨,也打算推林間一把,這老狐狸實在做的太過分,難道他還想當這京都裡的第一眼不成。
各自皆有理,啟帝聽夠了兩人争執,這才開口:“蕭愛卿,你說了這麼多,遞上來的也全是物證。”
“你呈上來的物證朕也看了,你如何能證明這些戶籍之上的人,皆不是原本的身份?”
蕭景:“陛下可派人前往谷幽樓拿人,臣相信那些刻意被培養的探子,如今依然混在谷幽樓及其酒樓之中,隻要陛下一聲令下,人證物證俱全!”
又要他去拿人。
啟帝緩緩下了定論,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所以,你現在沒有人證。”
此話一出,林間那一派系的官員開始就着這個點抨擊蕭景,一時之間好似所有風向全部轉換。
蕭景面色為難,卻是舉着笏闆并不退卻:“還請陛下派人徹查!”
林間被蕭景擺了一道,自然不會甘心,當即就出來:“蕭大人空口無憑,如此污蔑同僚,請問若是依照律法該當何罪?”
“在下是否為污蔑林尚書心裡應當比誰都清楚。”
蕭景的聲音不疾不徐,一點也不似已到窮途。
林間不由警惕起來,這狐狸莫不是還有後招,他不覺得蕭景隻憑這些不痛不癢的證據,就有把握出來指證自己。
況且這些東西,他是從何而來。
不行,林間心裡怎麼都摸不準,得立刻将蕭景給打下去。
他給同黨使了個眼色,那人接收到便立刻開口:“陛下,前些日子林尚書為查其子死亡真相,曾因永安侯府蘇小姐指認,便将六皇子妃請去刑部喝了盞茶,而後六皇子妃便因蕭夫人身體抱恙而回府侍疾,這事兒并不是秘密。”
朝堂逐漸安靜,隻有林間一黨開始推托栽贓的聲音。
“想來蕭大人如今來這一出,是為了替母親與妹妹報仇,誰不知曉蕭大人最是孝順寵愛妹妹,因此事懷恨在心也不難猜。”
林間摸摸胡子,故作大方地開口道:“蕭大人,在下隻是依照律法将六皇子妃請來協助辦案,好茶好水地侍奉着,也是您過來接回府的,那時候您可沒同我說如今這些。”
蕭景冷笑:“我若是在刑部狀告你,我還能有命出來麼?”
“蕭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這麼大一口鍋刑部可不背。”
立時就有人反駁蕭景,他看也不看并不搭理。
最主要的是啟帝如何想,瞧他默不作聲,神色卻越發凝重。
如今隻差一把火,便可把整個竈燒起來。
“至于您母親,”林間歎了口氣:“老人家擔憂女兒急火攻心染了病,也是在下不是,做事考慮得不周全,這才讓老人家白白擔憂,但還請蕭大人能夠秉公辦事,莫要摻雜私情。”
這話說的一副怎樣都是我後退一步,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再胡攪蠻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