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時自知争不過,早早投了太子門下,為讨得啟帝歡心,精于鑽研馬術箭術,生得人高馬大,是這幾兄弟中武術最好的,年年秋獵都替太子獵得魁首。
裴雲厲的眼珠子在蕭煙閣身上轉了轉,又同裴雲時碰了一杯,裝作萬分歎息的模樣:“這也得看是什麼樣啊,要遇上個尤其鐘意小白臉的,不如直接去那谷幽樓了……哦對,這地方是不是被抄了?那這就不好辦了。”
“七皇兄所言……真是精辟啊哈哈哈哈。”
裴雲厲和裴雲時年歲尚小并未婚配,母家也非勢大,早早退出奪嫡之争,平素裡逍遙快活無人問津,如今幾杯馬尿下肚更是口無遮攔慣了。
上一世蕭煙閣根本沒參加這年秋獵,也沒同他們有過幾面之緣,竟也不知這等不學無術的下賤胚子,也能這樣談論裴琮。
酒杯在手裡傾斜,幾滴酒液落在指腹間,蕭煙閣冷了神色,暗暗運功。
幾乎是下一瞬,這幾滴酒液便會從她指腹彈進那倆蠢材眼中。
忽然,指腹上的液體被帕子輕輕吸幹,裴雲棧握着她的手指,動作輕柔,顯然沒把那些人的話放進心裡,根本就沒動怒。
任由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蕭煙閣心裡油然生出一種委屈。
他自小過的是如何日子?
大概想也知道,但她沒曾想時至今日,仍有這樣不長眼的,如此侮辱裴琮。
他能忍。
蕭煙閣氣得恨不得立刻去摘了那倆雜碎的頭,擡頭望進他笑着看向自己的神情,眼一酸,她立刻偏開頭,抽出自己的手就要站起身。
她忍不了。
可裴雲棧搶先一步站起身。
啟帝正問還能有誰能破裴雲厲創下的紀錄,就見這平素裡沉默寡言的第六子站起身。
啟帝話頭頓了下,驟然所有人的視線都落過來。
裴雲棧是邊緣人物,但蕭煙閣不是。
本來蕭家唯一獨女進京,心思活絡的早早就盯上她,未曾想如同隐形人般的六皇子,忽然先下手為強,竟是早早地奪得佳人芳心,一躍拿下最強助力。
可他除了求娶陣仗盛大之外,并未再進一步鞏固權勢,在朝堂上不結黨營私也與蕭家倆嫡子劃清界限,漸漸的也就都笑他跪久了站起不來,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也有少部份賊心不死,那幾日派來刺殺的暗探,主謀不乏如今在場的。
蕭家擁有邊塞八城的軍權,自前皇後母族燕家傾覆,蕭索楓是近年唯一大掌軍權之人。
蕭大将軍的女兒即使再嫁,也是這些世家高攀。
“父皇,兒臣可一試。”
裴雲棧雙手作輯,在一片嘩然中不卑不亢。
蕭煙閣顯然明白他今日為何要當衆出頭。
一個在人前從不露鋒芒,一直以面貌優越為人津津樂道的皇子。
在朝廷上精明算計是為了替她徹底掩蓋殺人真相,洗脫嫌疑,如今又絲毫不顧忌地展露身手。
蕭煙閣神情複雜,在所有人看過來時低下頭。
裴琮。
你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她越來越琢磨不透他。
啟帝饒有興緻地開口:“老六,你八弟的箭術你心中可是有數?”
裴雲棧不言語了,微微低着頭,手沒放下,一副堅持的樣子。
啟帝也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樂子看,他這幾個兒子啊,一個比一個謹慎,這種景象真是難得一見。
他沒留意到坐在一旁的太子變了神色,那雙同自己相似極了的鷹眼,一直死死盯在弟妻身上。
這是裴雲稷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蕭煙閣,她大婚前自己恰好被外派曆練,半載有餘,收到他地下錢莊被人挑了的消息才忙趕回來。
自然是從沒見過蕭煙閣的臉。
河東陳氏乃太子母族,宰相府嫡長女陳淇華自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她氣質典雅而不失高貴,極其淡然地看了夫君一眼,才輕輕将手搭在裴雲稷握成的拳上,擋住他的失态。
啟帝沒注意到身側太子夫妻倆的異樣,倒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去看自己這個六子。
距離有些太遠了,五官不甚清晰輪廓卻有幾分像他,格外英俊。
啟帝滿意開口:“便試試吧。”
說罷,有人便重新去擺好靶子。
裴雲厲裴雲時素來親近,聞言面露幾分不屑地湊在一同小聲說着什麼。
右耳進的話左耳出不去,蕭煙閣神色冰冷。
尤其是這裴雲厲。
她記得上一世這人早早死了,是為什麼來着?
哦,據說是七皇子非皇帝真血脈。
即使明白裴琮一會就會狠狠打這些人的臉,但還是忍不住怒氣。
思及此,裴雲厲的聒噪又傳來。
怒氣漸漸平息,蕭煙閣心裡給這人下了最後的死亡通牒。
他一定,活不過今年秋。
這裡裴雲時讨皇帝歡心用的靶場與普通靶場相差甚大,每一個靶子全都被高高挂起,随着秋風大幅度搖擺,五行七列,隻有又準又快的箭,才能力透前面的靶子紮到最後一塊靶上。
非常人臂力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