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之中看起來最平靜的就是禅院真希,她才為真依的死哭過,内心大概已經成了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棘,津真死了。”
因此說出來的話就顯得那樣冰冷。
*
所有人都去看天使開獄門疆了,除了留在醫務室的狗卷棘。
他就坐在床邊安靜地看着稻玉津真。
對方額頭上的血洞十分猙獰,死因一目了然,臉頰應該是已經被擦幹淨了,細看還能發現上面的雲紋。
“木魚花……”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已經啞了。
随後他抓起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把玩,雙眸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或許是什麼也沒想。
不知不覺間,已經在對方掌心寫下了幾個字:津真。
他們成為同學已經一年多了。
初次見面,是稻玉津真插班進來的時候。
大概是為了能夠盡快融入班集體,少年對每個同學都很熱情,喜歡叽叽喳喳地詢問許多關于咒術的知識。
發現真希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離開,少年便去找到原因,然後再專門跟真希同學道歉。
總之大家都覺得,有個這樣的家夥來活躍下氣氛也還不錯。
因此狗卷棘一直以為稻玉津真是和五條悟很像的那種性格,于是某次訓練結束後,他沒忍住在對方的瓶口裡塗了芥末。
第一次惡作劇很成功,少年看也沒看就喝下去了。
根據以往的惡作劇經驗,狗卷棘認為自己馬上就要挨揍了,無一例外,畢竟他挑選的惡作劇對象通常都是那種性格的。
像後來的乙骨憂太那種,他都不好意思惡作劇。
然而例外很快就出現了。
看似性格大大咧咧的稻玉津真,在猜到始作俑者後,他的反應竟然是委屈巴巴地看着咒言師——當然也有可能是芥末不小心加多了,導緻少年紅着眼眶的模樣看上去很「委屈巴巴」。
狗卷棘心虛得趕緊把自己的水給他喝了。
「棘為什麼要給我加芥末?」
當稻玉津真問出這種話時,狗卷棘整個人的心情簡直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手足無措。
他真心希望,對方能像真希那樣給自己頭上揍個大包了事,而不是用這樣單純的語氣問「為什麼」。
在那個瞬間,狗卷棘迅速将自己的飯團語搜刮了一遍,最後悲傷地發現自己沒有給任何「餡料」設定「道歉」的含義,更何況當時稻玉津真的飯團語還是零分!
訓練時手機也不在身上,他隻好拉過對方的手掌,在上面寫「對不起」。
「原諒你啦!」稻玉津真的回應快得像是根本沒有生氣。
不僅沒有生氣,他還想讓狗卷棘教自己飯團語。
于是狗卷棘說一個飯團餡料,便在對方手上寫幾個字,就這樣一個一個地教他認全了。
不過飯團語太過「深奧」,稻玉津真就算認全了,也很難理解咒言師的所有含義。
但對于狗卷棘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覺。
作為咒言師,狗卷家族一向是用心交流,就算偶爾從嘴裡蹦出一兩個詞彙,也是按照「我說我的,你愛懂不懂」的原則——總之,從不解釋。
狗卷棘也是如此。
他早就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不被理解,因此從來不會為了向誰準确表達什麼,而采用寫字或者打字的方法。
至少如今加入高專的他,能遇到理解飯團語,并且自願做翻譯的胖達,已經很幸運了。
哪成想這回的惡作劇竟然打破了他以往的作風呢?
「既然說名詞不會詛咒到别人的話,那棘可以叫一下我的名字嗎?」解釋了飯團語還不夠,稻玉津真這家夥又得寸進尺!
狗卷棘藏在圍巾下的臉唰地紅成一片:「木魚花!」
他飛快地拒絕了。
咒言師從來沒有叫過誰的名字——他知道這對别人來說很正常,但放到自己身上就覺得很奇怪,十分奇怪!
如果未來自己嘴裡會叫出哪個人的名字的話,那個人一定要非常非常特殊才行!
「為什麼?」然而被拒絕後,稻玉津真又繼續問。
狗卷棘受不了了,他直接落荒而逃,迅速跑到胖達身邊。
結果就被自己的「知心朋友」調侃了,因為目睹了咒言師在新同學手上寫寫畫畫的胖達表示:這很好磕!
于是棘真cp就這樣誕生了。
無意間回想起以前的事,狗卷棘藏在衣領下的嘴角動了動,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
“津真……”
時隔一年多,他終于叫出了這個名字。
毫無疑問地,稻玉津真就是那個非常非常特殊的人,也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是了。
“醒醒……”
“醒過來……”
可惜床上的少年依舊閉着眼睛。
是了,畢竟咒言隻對活物奏效。
狗卷棘不可能開口讓桌椅跑步,就像他現在不可能讓心愛的少年睜開眼睛一樣。
稻玉津真,已經死掉了。
仿佛才發現這個事實,咒言師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在無聲中,衣領已經被淚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