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隻有喬衛國和喬衛家識字,喬衛民是自己不願意學,蘇見歡和喬小妹則是被拘在家裡做家務,不允許也不被鼓勵學。
看來,她得找個正大光明的途徑,去掉“文盲”這頂帽子,最好能帶着小妹一起認字。
次日清晨,天色依舊陰沉。
一大早,蘇見歡帶着喬小妹準備出門,牛蘭英罵罵咧咧地警告她必須好好幹活,不然過年休想吃一口豬肉,接着便是自己養大她不容易,對她有天大的恩情之類。
蘇見歡隻當耳邊風,眼神都不給一個。
邊上,金秀荷遞來兩個煮雞蛋,滿臉歉意:“哎,我這病生得真不是時候,不然咱們還能做個伴兒,大嫂你和小妹有事記得找衛家,畢竟是一家人。”
蘇見歡敷衍點頭,“小妹,咱們走。”
目送二人遠去,金秀荷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自家男人疼她,肯陪她演戲,不然讓她像個村婦一樣,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幹苦力活兒,想想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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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大榕樹下,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幫村民,有準備出發修水庫的隊伍,也有送人的家屬,他們站在寒風中熱烈地讨論昨晚的流氓事件。
“據說那流氓身高八尺,滿臉大胡子!”
“聽說他能飛檐走壁,來去如風?不然怎麼每次都能在這麼多人的圍捕下消失得沒影兒?”
“我上次趕集聽蓮花大隊的親戚說,那天殺的流氓已經糟蹋了好幾個女娃!年齡不大的小媳婦和未婚的大姑娘都是他下手的對象呢!”
“喪天良咧,還有姑娘被污清白後跳河死了!”
“要是我,我也跳!清白沒了,還有啥臉活着?丢人呐!”
“行了,人都沒了,你少說兩句!最近大夥兒都把家裡未婚的姑娘們看好,免得出事。”
“郝家的紅秀丫頭真是祖宗保佑啊,沒讓那流氓得逞!”
“誰知道呢,說不定她都讓人家……”
蘇見歡腳步一頓,走到說話的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遠花嬸兒,你蹲人家床下看到的?”
冷不丁一句話,李遠花都給整懵逼卡殼了,支支吾吾:“瞎,瞎說!”
蘇見歡意味深長“噢”了一聲,“原來是瞎說啊。”
衆人哄堂大笑,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李遠花皺巴巴的臉頓時漲紅了。
蘇見歡面帶微笑:“遠花嬸兒,下次可不要随便瞎說了,不然大家都以為你專門蹲别人床下偷看呢。”
“哈哈哈,就是就是,李遠花你是不是閑着沒事天天蹲人家床下啊?”衆人又笑起來,七嘴八舌地打趣尴尬惱怒的李遠花。
蘇見歡懶得再看這出鬧劇,轉身朝知青處走去。
知青處有個省城來的女知青叫宋染春,是最早一批抱着遠大理想下鄉的知識青年,來清河大隊插隊已有七年,日常除了參加隊裡安排的農活,還負責大隊掃盲工作。
每天晚飯後,大隊部安排上一小時掃盲課,願意參加的人都可以報名,不拘男女老少。
宋染春是一個溫和好說話的人,得知蘇見歡來意,把名字登記好,提醒她:“晚上7點上課,不要遲到。”
蘇見歡正要點頭,卻聽到隔壁傳來并沒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染春姐真是,都沒幾個人願意來掃盲班,好多村民堅持不了幾天就不來了,何苦費心?還不如想想怎麼回城來得實在,真搞不懂她腦子在想什麼……”
另一個聲音說:“你懂什麼呀,她那寶貝弟弟也在清河大隊插隊,哪兒丢得下啊?”
宋染春輕輕咬唇,臉上浮起些許尴尬難堪之色。
蘇見歡神色自若地點點頭,告辭離開了。
心裡卻不由想到宋染春後來的結局,也是個可憐人。
插隊的知青想回城,隻有通過招工、招兵、招生,以及嫁人或者,病退。
而農村人想過有奔頭的好日子,同上述一樣也是通過三招,但城鎮戶口尚且僧多粥少,一堆亟待下鄉的青年擠破頭搶工作名額,更别提上頭給各個公社的分配指标了。
每次名額下來,多是落在各公社大隊幹部子女和親戚頭上,普通人想争取,那簡直難于上青天。
一句話:洗洗睡吧,沒戲。
她所知道最好最優最公平的途徑就是兩年後的高考恢複。目前看來,這是自己唯一能夠得着的出路。
掃盲班和修水庫的事暫時解決,接下來的重點是流氓案。
喬小妹見她不慌不忙,急道:“姐,修水庫的隊伍都走光了,我們也快點吧!”
蘇見歡知道小妹心态差,所以昨晚沒說,現下木已成舟,她說:“我們不去,我已經讓有福叔把我們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了。别慌,有我在呢,你先去紅英家玩會兒,等我中午來接你。”
她好說歹說,總算把人勸走。
這會兒,修水庫的大隊伍和送人的家屬都走了,村口重新恢複冬日的寂寥。
蘇見歡裹緊棉衣,靜靜站在榕樹下等。
不消片刻,遠處就有兩個騎自行車的人影靠近,二人停在她面前。
打頭的是一個穿制服的中年女公安,她脫下手套,親切地同蘇見歡握手:“小同志你好,我是甯安公社的公安特派員①,姓邵,邵立英。”
抓流氓的機會,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