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這番惡狠狠的威脅,不知道什麼時候和母親一同出來查看的苗紅秀瞬間紅了眼,這段時間始終揮之不去的陰影仿佛在這通暴揍中消弭,她雙眼亮晶晶地看着瘦小的少女,眼裡有藏不住的崇拜。
祁江明等了幾分鐘,将眼淚鼻涕糊一臉的男人铐起來,神情奇異地打量兇巴巴的小姑娘,“蘇同志,别打了,還要審問呢。”
“噢。”
蘇見歡深吸一口氣,将被風吹亂的頭發捋到耳後,又恢複成那個看着有些害羞的少女,“祁公安,一會兒民兵就來了,我先回去休息,明早會去公社機關大院報到,說明情況,你看行嗎?”
“啊?啊,行。”
祁江明腦瓜子嗡嗡的,周圍村民早就驚醒,先後亮起煤油燈,人越來越多,這人跑不了了。
“喬家妹妹,你等下,我,我有話對你說。”苗紅秀叫住正要走的蘇見歡,拉着她回到閨房,哽咽道:“我媽說上次你幫我說話,怼了李遠花那個老虞婆,這事姐姐得謝謝你。”
蘇見歡有些不好意思,“路見不平,一聲吼嘛。”
苗紅秀眼淚簌簌掉,神情卻格外認真:“還有今天的事,姐姐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姐姐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說着,她矮下身子,要朝蘇見歡跪下。
“啊,别!”
蘇見歡驚恐地扶起淚盈盈的苗紅秀,心有餘悸地擺手:“紅秀姐,好姐姐,你可别這樣,會折壽的!”
苗紅秀眼中猶帶淚花,笑得溫柔:“好。”
二人親親密密地嘀咕了一陣,蘇見歡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次日天不亮她又摸回喬家,吃過金秀荷做的早飯,她背着竹簍出門了。
公社機關大院。
偵查小組一夜無眠,通宵審問流氓案疑犯。
幾個滿臉滄桑的偵查員挂着同款熊貓眼,站在走廊上抽煙解乏。
“李滿倉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隻說自己是去偷東西,絕對沒想幹流氓事,還說自己平時作風良好,為人老實本分,就是妻管嚴,手裡沒錢,想搞點錢買煙抽。”
“這誰信?”
“确實。”
“我看就該刑訊他,給他點顔色看,我們跟他熬鷹,看他招不招!”
“小聲點,邵隊不許,她說又不是過去的封建年代,現在凡事要講證據。”
“邵隊哪兒都好,就是女人家心軟,太講規矩!要我說,非常時候行非常手段,很有必要!”
“噓,有人來了。”
這人說的自然是蘇見歡,她其實都聽到了,她心裡也贊成邵公安的做法,後世法制進步,提倡疑罪從無,人性執法。
刑訊容易造成冤假錯案,這是後世中外無數案例總結出的經驗之談。
盡管她知道李獸醫就是案犯,但,确實得講證據。
辦公室裡。
祁江明揉揉眉心,把人帶到單獨一間房,問:“蘇同志,昨晚你怎麼會在那裡?”
蘇見歡不慌,她甚至不需要說謊,将自己睡前對此案的想法說出,總結:“所以,我就想去蹲守試試,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還能為我們女同胞除害。”
祁江明攤開筆錄本,快速記下,看她:“你是怎麼看到他的?又怎麼預判他的逃跑路線?”
她開始編瞎話:“我夜視能力比較好,别人看不到的,我能看到一些輪廓。”
反正她确實看得到,也不怕别人試探。
“好,你願意晚上配合我們測試一下你的夜視能力嗎?”祁江明點點頭,意外又不意外,古往今來,确實有一些特别的能人異士。
“可以啊。”
蘇見歡态度良好,聽到下一個問題時,也隻是微微愣神。
祁江明緊緊盯着她的臉,不錯過一絲表情,“你昨天早上并沒有去供銷社買耗子藥,為什麼說謊?”
“這個?”
蘇見歡有些忍俊不禁,語氣輕松地回道:“走了一路,餓了,就去買了幾個雜糧粑粑,這個嘛,祁公安可以去東風路小集市,賣雜糧粑粑的攤位問問。”
“那你如何向養母交代呢?”
“包點幹泥土忽悠忽悠咯。”
祁江明:……人,果然不可貌相。
“行,你在這裡簽個字,可以先回去了。”
簽字?
蘇見歡目露躍躍欲試,前世今生,第一次真正寫字,她得好好表現!
然而,不管她多用心,最後依然在筆錄上留下狗爬般的三個字。
祁江明接過筆錄核對時,目光久久停在三個蝌蚪般的字上,再一次刷新對小姑娘的印象,他擡眸,眼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蘇見歡臉上“騰”地升起熱意,她萬萬沒想到啊,會讀會認,竟然不會寫,剛才寫的跟剛學認字的小朋友有什麼區别?
這是什麼世紀社死場面啊?
她極力鎮定,卻沒發現自己尴尬之下,竟然同手同腳走出去了。
這下,祁江明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見歡走出一截,想起還有話沒說,折返而回,氣鼓鼓道:“祁公安,你再笑,我就不給你提供線索了!”
“好,不笑。”
說是不笑,從清朗的聲音中不難聽出好心情,蘇見歡決定不和男人一般見識,神色鄭重道:“我來之前,去了一趟苗家,和紅秀姐細細聊了聊,聽到提到一件對受害者來說有些難以啟齒的事,我覺得也許對你們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