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美食,裝點宮室,窩在一起睡大覺,他們就這樣休息了幾天時間,在季槐以為陶明安對這裡的一切都很滿意,以至于能夠消磨掉她想起回家的事情的時候,陶明安卻在一個明媚的早晨向他提起了尋找回家通道的事情。
他們甚至連早飯都還沒有吃。
就這麼着急嗎?
季槐背着光看向陶明安,他的投影落在她身上,又漫延至黑漆漆的地面。
她的眼神很明亮,可他卻因為這樣的眼神不能為他停留而暗生了幾分怨恨。
他沉默了。
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宮室裡很安靜,隻有油燈的火影在石壁上跳動。
見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陶明安忍不住想要開口,卻聽見季槐沉沉地問道:“為什麼要走呢?留在這裡不好嗎?”
油燈裡的火苗不約而同地閃了一下,宮室裡有一瞬變得昏暗。
陶明安以為季槐隻是和平常一樣鑽了牛角尖,正打算解釋,他突然激動起來的聲音打斷了她準備的話:“不要再說那些話了!”
他擡起頭,眼神幽幽,一步一步向陶明安貼來,用哀求一般的語氣說道:“不要再說那些話了呀,不要再用那些話來刺傷我的心呀。”
季槐垂下頭,雪白的睫毛遮蓋住眼中的晦暗,他的聲音輕柔,内容卻讓人冒起了冷汗:“為什麼又要說那些話,為什麼就想着要走呢?你說你的家人朋友需要你,你不想讓他們傷心。可是,你走了,我就不會傷心了嗎,難道我就不需要你嗎?
“還是說他們給予你的更多,是我做的還不夠嗎,我明明、你明明也很開心的呀。難道你讨厭我嗎,為什麼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絲不舍、一點點留戀嗎?
“你能不能留下來,之前不是還說過會想我,會舍不得我嗎,為什麼你一邊誇贊我,讓我離不開你了,一邊又時時刻刻提醒我,你很急着回去呢?”
他在說什麼?
陶明安莫名地感到一絲慌張,因為季槐情緒的起伏,空氣中也泛起一股燒焦的味道。
“我、我,”面對這樣的季槐,陶明安頭一次舌頭打結,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裡,悶得她嘴裡發澀,“我一定要回家的……不論如何我都要走的,我對你是有不舍,可是……”
她無措地搖搖頭,希望季槐能清醒一點:“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了的呀,我是一個來自人類世界的人,我始終都是要回去的。”
她的語句颠三倒四,季槐卻從中嘗到了冷硬如鐵的滋味。
他感覺到一根刺,一根鐵刺,正包裹在她的話語中,當他被柔軟的外表欺騙而走近時,這根鐵刺就如同荊棘一般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的胸膛,紮穿了他的心髒。
他絕望又哀傷地閉了閉眼,你離開了,你和他們團聚了,那我呢?我要用什麼才能把你留下?
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義無反顧地抛下我,離開我?
季槐睜開眼,嫉妒的烈焰在他眼睛裡流淌,他再次走上前,輕柔地、強硬地将陶明安嵌進懷裡,他的下巴貼在她的鬓角,眼裡卻無知無覺地留下淚來。
“那就這樣吧,”他恨恨道,“世人皆說狍鸮性情惡劣,喜怒無常,是啊,是啊,他們說得沒錯。既然無論我做什麼都留不住你,那就這樣吧,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也不要想着從這裡離開。
“陶明安,你恨我也好,厭我也罷,這座宮室裡,從此也隻會有我們兩個。”
陶明安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季槐的懷抱很緊,很熱,她卻感受到一股令人膽顫的寒意從背上滑過。
她并非沒有見識過季槐的暴虐與惡劣,但他從來都是以最柔軟最天真的一面面對自己。
當他隻是對她展示了一下他的獠牙,隻是将他不到十分之一的脾性對準她的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她面臨的是一頭與人思維迥異的、全憑自我喜好做事的兇獸。
但是,事态發展到如今這樣的情況,她為什麼還不怕他呢?
是她忽然明白現在的局面也有她縱容季槐的原因嗎?
“不。”
她側過頭,避開季槐貼過來的頭,又開始盡力掰着季槐扣在她腰上的手爪。
“你不能這樣,”陶明安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是考慮其它事情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打破季槐的想法,找到回家的通道,她的語氣變得嚴肅,“你不能這樣!”
可是,涓涓細流又該如何撼動堅硬且沉默的磐石?不管陶明安怎麼推,怎麼抗拒,她都阻止不了季槐變得越發牢固的懷抱。
“你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就因為不想我離開嗎?”陶明安心裡有氣,不理解季槐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