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像錘在胸口。胡謠數到第四聲時,電話被接起,背景音裡傳來油鍋的滋滋聲。
“喂?”母親的聲音混着抽油煙機的轟鳴。
胡謠的喉嚨突然發緊:“媽,我......”
“謠謠?這個點不是在上課嗎?”姚春秀的語調立刻拔高,“出什麼事了?”
武利突然伸手按下免提鍵。油鍋爆炒的聲響瞬間充滿整個辦公室。
“胡謠家長,請您現在來學校一趟。”班主任的聲音像把刀,“您女兒涉及嚴重違紀。”
電話那頭傳來鍋鏟掉進水池的哐當聲。
“違紀?什麼違紀?我家謠謠從來都是......
“早戀。”武利打斷她,“和同班男生在校園内有不當行為,證據确鑿。”
一陣漫長的沉默。胡謠聽見母親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塑料袋被攥緊的窸窣響動。
“我馬上到。”姚春秀最後擠出這幾個字,電話挂斷的忙音尖銳得像警報。
楊珩那邊撥得更快。電話接通時,伍安娜正在開會,背景音裡有模糊的PPT翻頁聲。
“媽。”楊珩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電話線,“學校讓你......”
“我在談南湖地塊的項目。”伍安娜的嗓音帶着會議室特有的回音,“有事找張秘書。”
“老師說必須家長親自......”
“楊珩。”電話那頭傳來鼠标清脆的點擊聲,“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打斷這個三千萬的會議。”
武利突然俯身對着話筒:“楊珩家長,我是南城一中高一六班班主任。您兒子因早戀問題被記過,需要您立即......”
電話突然傳來忙音。伍安娜挂斷了。
楊珩握着聽筒的手指關節發白。胡謠看見他喉結動了動,然後重新撥号,這次按了免提。
“張叔。”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平靜,“麻煩轉告我媽,讓她一小時内來學校。"
挂斷後的寂靜裡,王主任的鋼筆在處分書上敲出哒哒的節奏。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有學生飛奔過操場,笑聲像碎玻璃般紮進辦公室。
胡謠盯着自己運動鞋上融化的雪水,突然想起今早楊珩蹲在雪地裡給她系鞋帶時,指尖凍得通紅的樣子。
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伍安娜踩着細高跟走進來,香奈兒外套上還沾着雪水。她身後跟着滿臉通紅的姚春秀,手裡攥着個褪色的環保袋。
胡謠看見母親指甲縫裡還留着面粉,突然想起今天本該是她做韭菜盒子的日子。
伍安娜已經走到楊珩面前。她摘手套的動作很優雅,但揚手的弧度帶着風聲。"啪!"耳光聲在辦公室裡炸開時,胡謠看見楊珩偏過去的臉上迅速浮起指痕。
“年級倒數還早戀?“伍安娜的聲音像淬了冰,“我花錢送你來學校是讓你搞這些的?”
姚春秀一把拉過胡謠,指甲幾乎掐進她胳膊裡:“回家再收拾你。”
下課鈴突然響了。武利拉開窗簾,露出走廊上扒着窗戶看熱鬧的學生們。李潇潇站在最前排,紮得高高的馬尾辮上系着粉紅色的蝴蝶結。
胡謠被拽出辦公室時,聽見伍安娜對班主任說:“您放心,借讀省實驗的名額...”後面的字句破碎在嘈雜的課間喧嘩裡。她回頭看了眼楊珩,他正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睛黑沉沉的像口井。
公告欄前已經圍滿了人。新貼的處分通知上,"高三(6)班楊珩"和"高三(1)班胡謠"兩個名字被并排釘在一起,墨迹新鮮得能聞到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