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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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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的清晨,天還沒亮透。胡謠輕手輕腳地擰開家門,冷風夾着鞭炮的火藥味灌進來,嗆得她打了個噴嚏。姚春秀往她書包裡塞了兩個熱乎乎的煮雞蛋,塑料袋上還沾着除夕夜貼春聯時的漿糊痕迹。

“路上小心。”母親的聲音混着哈氣,飄散在零下十度的寒風裡。

開往省城的大巴上,暖氣開得很足,玻璃窗上凝了一層水霧。胡謠用手指在上面畫着透視輔助線,水珠順着線條滾落,像某種抽象的眼淚。鄰座的大叔鼾聲如雷,懷裡抱着年貨禮盒,絲帶蹭在她袖口上,留下一條刺眼的金線。

畫室所在的教學樓空蕩蕩的,門上還貼着“福”字剪紙。推開門時,穆楠已經在了,正在給一幅全開素描噴定畫液,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整個教室。

“新年第一張。”他指着畫架上的人體結構圖,肌肉紋理精細得像醫學解剖。

胡謠默默放下背包,取出裱好的畫紙。她的手指還帶着室外的寒氣,摸在光滑的紙面上留下一片濕痕。穆楠走過來,身上帶着淡淡的煙草味,翻看她寒假作業時眉頭越皺越緊。

“動态速寫太僵。”鉛筆在她畫冊上圈出幾個火柴人,“這水平,聯考危險。”

返程的大巴總是格外擁擠。胡謠護着畫袋縮在角落,看着窗外漸暗的天色。高速路旁的楊樹飛快後退,光秃的枝桠在暮色中像無數伸展的手臂。她掏出手機,鎖屏上是安绮雯發來的今日作業清單,數學導數題後面跟着三個感歎号。

家裡的餐桌上,姚春秀留的飯菜已經涼了。胡謠就着春晚重播扒拉米飯時,父親在陽台修理鄰居送來的破收音機,電烙鐵的氣味飄進來,和畫室的松節油味奇妙地重合。

這樣的循環每周重複:周五熬夜補學校作業,周六整天文化課,周日四點起床趕大巴。她的速寫本越來越厚,成績單上的分數卻像春雪消融,一點點矮下去。三月的月考,數學導數大題她隻寫了“解”字,答題區畫滿了輔助線。

某個周日返程時突降暴雨。胡謠抱着畫袋在車站狂奔,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濕透的素描紙在袋子裡暈開,把精心勾勒的靜物變成模糊的水墨畫。回到家,她發現姚春秀正就着台燈勾假發——那是接的手工活,一頂假發賺200塊錢。

“回來啦?”母親頭也不擡,鈎針穿過發網時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廚房有姜湯。”

胡謠站在門口,雨水從發梢滴到地闆上。她看着母親佝偻的背影,看着餐桌上沒動過的飯菜,看着牆上自己小學得的“三好學生”獎狀——突然覺得那些畫了一半的素描,那些沒及格的試卷,全都變成了沉甸甸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窗外,早春的雷聲隆隆滾過。胡謠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輕輕放下畫袋,走向廚房。姜湯已經涼了,但那股辛辣的味道,還是讓她紅了眼眶。

三月的畫室,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切進來,将石膏像的影子拉得很長。胡謠正咬着筆杆修改一幅結構素描,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種不緊不慢的、帶着點懶散意味的節奏。

筆尖“啪”地斷了。

“這裡透視錯了。”

楊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同時落下的還有一道修長的影子。他俯身指着她的畫,手腕上戴着一枚陌生的運動手表,表帶磨出了一圈細小的毛邊。胡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節油味,混着一絲杭州雨季特有的潮濕氣息。

“你...”胡謠嗓子發緊,擡頭時正對上他垂下的目光。楊珩的睫毛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眼下卻挂着兩輪青黑,像是熬過無數個夜晚。

穆楠老師抱着畫冊走過來,運動鞋在地闆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楊珩現在是我們速寫組第一。”她翻開展示闆,釘在最上面的是一張人體動态,線條流暢得像是會呼吸,“他去年十二月零基礎入學,去杭州特訓後進步神速。”

胡謠的視線落在楊珩的手上——那雙手曾經連直線都畫不直,現在卻能精準地抓住每一塊肌肉的走向。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縫裡還殘留着些許炭灰,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傷口,大概是削筆時劃傷的。

“你也在啊。”楊珩直起身,語氣平淡得像在讨論天氣。

畫室突然變得無比安靜。胡謠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能聽見鉛筆屑落地的輕響,甚至能聽見遠處教室傳來的、其他學生修改畫面的沙沙聲。她的素描紙上,那個歪斜的幾何體突然顯得無比可笑。

午休時,胡謠躲在衛生間哭了十分鐘。冰冷的水流沖刷着她發紅的手指,皮膚上還殘留着炭筆的粗糙觸感。鏡子裡的人眼睛浮腫,嘴角冒着一顆痘痘——那是連續熬夜的證明。

回到教室時,她看見楊珩站在示範畫前臨摹,周圍圍着幾個崇拜的新生。

“胡謠。”穆楠老師突然叫住她,“你最近的素描作業...”後半句話化為一串歎息。

傍晚收拾畫具時,胡謠的工具盒掉在地上,炭筆掉了一地。她蹲下去撿,發現楊珩就站在不遠處整理畫包。他的工具箱裡整齊排列着進口炭筆、可塑橡皮和專業削筆刀——全是她舍不得買的牌子。

“聽說你文化課退步了?”楊珩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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