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下起太陽雨,水滴在窗玻璃上折射出扭曲的彩虹。胡謠盯着成績單上“綜合分606.95”的綠色标記,想起楊珩在物流中心夜班時給她發的照片:晨光中的掃碼槍,紅光正好照在他工牌“暑假工”三個字上。
董晨陽又發來條語音,點開後是陶文帶着哭腔的笑:“我...我做到了...”背景音裡隐約能聽見董晨陽揉他頭發的聲音。
胡謠把手機貼緊耳朵,聽見楊珩那邊傳來打卡機的電子音:“您已連續工作16小時,請及時休息。”
雨停了,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挂着水珠。胡謠突然對着話筒輕聲說:“楊珩,我們可以報個同一個城市的211的。”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傳來掃碼槍清脆的“滴”聲,“好,我們填份一模一樣的志願表。”
網吧的冷氣機嗡嗡作響,将兩台相鄰電腦的藍光凍成冰晶。胡謠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屏幕上提前批志願表的反光裡,能看見楊珩緊繃的下颌線。盡管綜合分相差7分,他們的志願表卻像量子糾纏的粒子——從提前批的“服裝設計”到本科批第六十個“視覺傳達設計”,連括号裡的專業代碼都分毫不差。
楊珩的鼠标在提前批那所大學“服從調劑”的選項上畫着圓圈,光标閃爍的頻率與胡謠手腕脈搏同步。當确認鍵被敲響的瞬間,她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取消勾選的清脆“咔嗒”聲驚醒了角落裡打盹的網管。
“萬一...”楊珩的喉結動了動,話沒說完就被窗外鋪天蓋地的蟬鳴淹沒。
董晨陽的語音消息突然炸開,揚聲器裡傳出陶文結結巴巴的法語:“Je...Je t'aime...”背景音是董晨陽放肆的大笑:“這小子說要先去巴黎給我探路!”
胡謠的屏幕突然彈出志願提交成功的煙花動畫,楊珩的界面卻卡在99%的加載條。兩台電腦之間,他們的膝蓋不知何時緊貼在一起,牛仔褲摩擦出細碎的靜電。當楊珩的頁面終于跳轉,提前批4個和本科批60個,一共64個志願,64個完全相同的志願像64個平行宇宙的入口,在盛夏的燥熱中閃閃發光。
網管端着泡面經過,瞥見他們屏幕上如出一轍的“北京-青島-杭州”志願梯度,搖頭嘟囔:“現在的年輕人...”胡謠突然抓起楊珩的左手,在他掌心畫了個愛心。
不巧的是胡謠被提前批提前錄取了,而楊珩沒有勾選服從調劑,錄到的是本科批那60個平行志願中的一個。
天津的錄取通知書比預期早到三天,胡謠拆信封時抖落一地彩帶般的碎紙屑。她把燙金的“服裝與服飾設計”和楊珩“環境設計”的通知書并排放在茶幾上,兩枚校徽在晨光中相互凝視——一枚是渤海灣的浪花,一枚是珞珈山的楓葉。
手機在掌心持續發燙。王曉萱的北外錄取照裡,西班牙語系徽章旁露出喬子睿的半個肩膀;清華經管的錄取截圖被故意虛化了背景,但金融學三個燙金大字和那個emoji一樣招搖;周緻遠的照片角落,三本院校的籃球場。安雯绮拿到了S大新聞系的錄取。
視頻接通時,楊珩背後的白牆空得能聽見回聲。清湖水岸的落地窗将粼粼波光投射在天花闆上,像一片被囚禁的海洋。他移動鏡頭,牆上那幅八人合照突然闖入畫面——去年夏天在棧橋拍的拍立得,現在被釘在正中央,
“物流中心的工作到月底。”楊珩的T恤領口還沾着快遞單的黃色便簽,身後衣櫃門映出半個空行李箱的輪廓。當他說“生日禮物”時,胡謠看見自己去年送他的卡西歐手表還在他的手腕上。
胡謠用地圖軟件查詢着,天津到武漢的距離是1187公裡...
楊珩突然調整鏡頭,清湖水岸的湖面正泛起漣漪,像被什麼無形的紅繩牽動。胡謠想起填報系統關閉前,她堅持幫他取消掉的“服從調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