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站的人流像被雨水沖刷的蟻群,推着行李箱的胡謠不斷回頭張望。楊珩的指尖還殘留着她發絲的觸感,消毒水的氣味混在初秋的風裡。
“到宿舍給我發定位。”他第三次重複這句話時,播音員正在催促G1952次列車的旅客上車,聲音刺破了候車廳嘈雜的聲浪。
透過安檢口的玻璃,胡謠看見楊珩的影子在另一個安檢口凝成墨點,他穿着那件她最熟悉的黑色T恤,右手還保持着告别的姿勢。直到“武漢站”三個鮮紅的字徹底被抛在身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指甲已經陷進了掌心。
“你猜天津的煎餅果子裡加不加辣條?”王曉萱突然湊過來,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熬夜研究的美食攻略。
喬子睿的輕笑從後方座位傳來:“她連'嘛玩意兒'的發音都練了一晚上。”
列車鑽進隧道,胡謠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數着相冊中楊珩的側臉。最新一張拍攝于昨天的清湖水岸,他正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素描本裝進防潮袋,睫毛在夕陽下鍍着金邊。
陶文踮腳往行李架塞畫包時,董晨陽伸手扶了一把,油畫顔料在颠簸中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本來想送你到天津的。”楊珩昨晚的視頻通話裡,背景是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結果北京突然新增三個高風險區...”他的聲音被口罩悶得發沉,屏幕上方不斷彈出輔導員發來的防疫通知。
胡謠摩挲着車票上“天津西站”的鉛字。一個多小時後,當列車停靠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董晨陽他們會繼續北上,而她将獨自拖着行李走進九月的秋陽裡。
藝術學院的臨時隔離宿舍飄散着過氧乙酸的刺鼻氣味。胡謠的指尖劃過牆面,剝落的牆皮像初冬的雪粒簌簌落下,在軍綠色被單上積了薄薄一層。張婉晴的陝西口音從手機揚聲器裡蹦出來,帶着歡快的顆粒感:“咱這層就咱們屋沒鬧蟑螂!”她正用晾衣杆挑着濕漉漉的襯衣往空調出風口挂,銀镯子随着動作叮當作響,在月光下劃出細碎的流光。
淩晨一點的宿舍裡,胡謠的平闆泛着幽藍的光。視頻那頭楊珩的宿舍背景音嘈雜,某個武漢本地室友正用方言咒罵忽冷忽熱的熱水器。
“學生會要來查寝了。”楊珩突然壓低聲音,鏡頭前的喉結随着吐字輕輕滾動。
就在這瞬間,董晨陽的消息提示橫插進來,央美食堂的糖醋排骨被擺成咧嘴大笑的表情,餐盤邊緣還露着半截畫滿草圖的手稿。
“操你大爺的閃現送人頭!”安曉的遊戲音效突然炸響,胡謠手忙腳亂去捂麥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