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翅紅爪,那是軍中的信鴿。
洛小北眼尖,連忙跑來取了信,又往後院跑去。
“師姐,你的信。”
沈策鳳眼微眯,臉上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冽。
各方軍營統帥的背景他了如指掌。如果他沒有記錯,鎮北将軍司徒晉有一嫡女,據說從小因體弱多病便遠離京城,跟随高人修行,數年來從未在京城露過面。這麼看來,這個女子很有可能便是司徒晉的女兒,至于體弱多病……顯然是個幌子。
□□靈十歲起就跟随師父住在靈山,父親雖軍務繁忙,鮮少來靈山看她,但每個月都會寄來書信,且經常差人送些绫羅綢緞,新鮮玩意來。
比起在京城裡的時候,山上悶了許多,好在清靜自在。
上月爹爹來信提過,漠北來犯,也不知如今戰況如何。
□□靈接了信迫不及待展開後,眼色一沉,合上信徑直回了屋。
這一幕正好被站在暗處的沈策看見。
回了屋,□□靈再次看信,信中寫道:
一葉沉浮觀世味,千燙百沸見澄明。
父親向來最讨厭這些舞文弄墨的把戲,以往的家書都是直抒胸臆,想到什麼說什麼,而今卻一反常态,隻能說明——鎮北軍出事了。
這個謎面并不難猜,答案是茶水。
□□靈取了筆,蘸上茶水,往信上塗去。
果然紙上有幾行字顯現:
靈兒,聖上召我進京,應與朝中通敵流言有關,我軍确藏有奸細,恐涉皇族,待我進京面奏陛下。靈山非隐蔽之地,吾兒千萬當心。
□□靈睫毛倏地一顫,神色掩不住的擔心。通敵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朝中何人要害鎮北軍?
隻怕爹爹此行兇多吉少,她必須盡快設法見爹爹一面。
□□靈立刻從櫃子裡找出了地圖,打開細細查看。
從北境進京,颍州是必經之路,此去颍州快馬加鞭四日便可以到達,或許能在這裡碰上爹爹。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門外有極輕的腳步聲傳來。
□□靈警覺地将信收了起來,起身開門,迎面碰上了端着吃食的沈策,站得近了,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比她高了足足有一個頭。
沈策道:“沈某來給姑娘送些晚膳,順便辭行。”
“你要走了?”□□靈有些驚訝,瞧了瞧外頭的夜色,“此時天色已晚,沈公子有何要緊事,這麼急着離開?”
她原本明日也要盡早出發趕往颍州,離開前确實要先把這對來路不明的主仆送走,否則單獨将小北留下,她不放心。卻沒想到這位沈三郎身體尚未恢複好,便急着離開。
沈策輕歎道:“實不相瞞,沈某确實有要事,要去一趟颍州,今日已是耽擱了一天,再逗留恐怕誤了事。”
說話間,颍州二字特意咬字重了些,眼底不可察覺地閃過一絲暗芒。
果然,聽到颍州二字,□□靈臉上有些意外。
見沈策手裡還端着晚膳,自然地接過了托盤,思考片刻後道:“沈公子既然急着趕路,正巧我知道有一條小道,可比官道快上一日的腳程,不如等天亮後再啟程,我來為你帶路。”
沈策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等着便是這句話,但面上還要故作為難道:“能得姑娘相救已是萬幸,怎敢勞煩姑娘随我奔波。”
他本來生得一雙多情的鳳眼,斂去了平日裡的鋒芒,這會看起來倒真有點蠱惑人心的意思。
□□靈笑道:“無妨,沈公子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關上了門,人卻站在門後等着沈策離開了才琢磨起來。
□□靈雖久居山野,但朝廷的事還是略知一二,今日看那沈三郎穿的官靴,品階應是不低,若真的姓沈,朝中有哪個高官姓沈呢?
而且,既是身居高位,出行為何隻有一護衛随行,□□靈思索間,眉心不自覺擰到一處去。
隻有一種可能,他身負使命,秘密出行是因為不想驚動其他人,又偏巧要去颍州,難道……
和父親回京有關?
思及此處,□□靈内心徒地一寒,不得不懷疑今日到底是機緣巧合亦或是早已被人算計。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許真是巧合,想來也沒人會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做局。
□□靈認為自己并不算是心無城府之人,但此刻卻不由得後悔自己對京城和朝廷了解太少。
入了夜的小院,格外幽靜。
沈策走回屋子時,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漠。
待他進了屋,長風上前确認了左右無人方才關了門,低聲道:“爺,您當真懷疑這位華姑娘是鎮北将軍司徒晉的女兒?”
長風顯然很是疑惑,且不說這個姑娘和司徒将軍連姓都不一樣,單憑一隻信鴿就将他們二人聯系在一起,是不是有些牽強了?見主子不語,長風又問道:“那咱們明日是否啟程?”
“有點意思。”沈策回想起方才和□□靈的對話,若有所思道:“原本隻有七成把握,現如今,可以确認她便是了。”
“爺是說,華姑娘确實是司徒将軍的女兒?”長風顯然有些驚訝。
說到這位鎮北将軍,想當年他還未統領鎮北軍時,乃是檢校金吾衛大将軍兼任羽林軍統帥,掌管皇城守備,亦是聖上最信任的人。
鎮北軍從前也不叫鎮北軍,而是叫飛雲軍。飛雲軍是由沈家家主沈硯一手創辦的精銳,當年在北境半年内連奪六城,令漠北聞風喪膽,數年不敢進犯我朝邊境。
然而七年前那場宮變發生後,沈家一朝傾覆,飛雲軍也不複存在。
長風思及此處,忍不住又開口道:“爺,接下來有何安排?”
“攜我令牌,即刻前往颍州。”沈策的嗓音輕描淡寫,拎起腰間的令牌道,“到了颍州,按計劃行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