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嶼望着她的背影,不可察覺地輕歎了口氣,随即吩咐道:“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可外傳!”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衆人臉色微變,弱聲應道:“是!”
接着便接連散去。
直到走出了禦花園,□□靈才重重舒了口氣。
這皇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正暗罵時,擡眼便看見一玄色身影立在宮牆之下。
身形筆挺,風雅無雙,任誰見着都心向往之。
□□靈臉色一沉,暗暗嘀咕道:老娘一個人在裡面孤軍奮戰,水深火熱,你倒好,在這裝什麼歲月靜好呢!
沈策朝她踱步而來,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罵什麼呢?”
□□靈被戳中心思,眨眨眼别開了視線,問道:“是那小太監給你報的信嗎?”
沈策點了點頭。
其實也不算是,那小太監雖是禦前伺候的,但萬萬不敢驚擾皇帝議事,隻是他還算機靈,将國師夫人身體不适的消息告訴了太監總管□□,□□是什麼人?三言兩語便聽出了不對勁,借着續茶的功夫,在禦前提了一嘴。
“那你還來得這麼晚!”□□靈埋怨道,“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差點就折在裡面了。”
沈策笑道:“這不是凱旋歸來了嗎?”
見□□靈乜了他一眼,又解釋道:“來的路上碰到了嘉敏公主,耽擱了一會。”
原來如此,難怪今日賞花這麼重要的場合沒有看到她,原來是兵分兩路,攔截我的救兵去了!還好本姑娘聰明,憑一己之力化險為夷。
人啊,關鍵時候還得靠自己。
“算了算了!”□□靈背着手,自顧自往前走去,“忙活半天我都餓了……”
沈策望着她纖瘦的背影,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
他擡腳快步跟上,餘光不經意掠過宮道拐角,不動聲色地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靈話未說完,卻感覺他溫熱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腰肢,力道輕輕一帶就将她摟入懷中。
“别動。”他的氣息拂過耳畔,“有人在看。”
□□靈被他突然摟住腰肢的瞬間,呼吸一滞。他手掌的溫度透過輕薄的春衫灼燒着她的肌膚,那力道不容抗拒卻又帶着幾分刻意的克制。
她整個人幾乎被圈進他懷裡,臉頰蹭到他胸前的雲紋刺繡,清冷的沉香氣味頓時籠罩下來。
明明隻是做戲給暗處的人看,可被他觸碰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
感受到懷裡的人出奇的安靜,沈策停下腳步,宮牆的陰影斜斜切過兩人衣袍,将他們的身影融在一處。
他低頭看她,正撞上她擡起的目光。
□□靈的眼睫在光影交界處輕輕顫着,遠處飄來的花瓣落在她發間,沈策下意識伸手,卻在半空停住——他看見她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那麼清晰,又那麼陌生。
“想什麼呢?”沈策替她撫去發髻上的落花,寬大的袖袍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遠遠望去,任誰看都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恩愛夫婦。
□□靈眨了眨眼道:“你說……這個時辰去醉仙居,還能不能吃上他們的水晶肴肉?”
啧!聽說這道菜極受歡迎,奈何做法過于繁雜,所以一天隻做二十份,她昨天去醉仙居就沒吃上!
想到此處,□□靈不滿地撇了撇嘴,反手摟住沈策的腰背,快步走着催促道:“趕緊的,出宮!”
沈策被她用力帶着走了幾步,不禁失笑,二人就這樣相擁着消失在宮道盡頭。
宮牆拐角處,趙峋的指節揉搓着碾碎一朵殘紅,鮮豔的汁液瞬間染紅了指紋。
“好一對鹣鲽情深。”他聲音輕得像是毒蛇吐信,“查到這個女子身份了嗎?”
松墨立在一旁,低聲道:“尚未查到,似乎……有人刻意掩藏了她的身份。”
趙峋的目光緊緊盯着那對相擁的身影,眼裡泛出森冷的敵意。
沈策從不做無用之事,更不用說冒着欺君的罪名保下司徒晉,将矛頭引向他。
他是鐵了心要為司徒晉洗清冤屈了。
難道這個女子……
“本王記得司徒晉有一嫡女,養在京外,去查查。”
松墨道:“是!”
“還有……”趙峋唇角緩緩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将消息送出去,鎮北軍群龍無首,正是發動攻擊的好時機。”
沈策,你有本事把司徒晉藏起來,難道還有本事隔着千裡之外,擋住漠北大軍嗎?
“是!”松墨躊躇道,“可是,殿下難道不怕,陛下派國師前往北境嗎?”
趙峋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扳指,聞言冷笑一聲:“父皇若是敢放虎歸山,當年就不會用一道聖旨将他困在這京城裡。”他指尖一收,扳指應聲裂開一道細紋。
“七年前,北境大捷,沈家的聲望如日中天,哪怕飛雲軍禦前造反是事實,朝中和民間亦有人為其喊冤。”
他随手将碎玉扔進池中,驚散一池錦鯉,“你以為父皇會讓他重掌兵權?别忘了,鎮北軍當年是誰手下的兵?”
松墨恍然大悟:“殿下是說……陛下無論派誰,也絕不會派國師?”
遠處傳來鐘聲,趙峋望着水面上支離破碎的光影,聲音輕得像淬了毒的刀:“所以這場仗,本王的對手隻有一人。隻要漠北按計劃行事,我自由辦法讓父皇選我前往北境。”他忽然轉頭看向二人離去的方向,“沈策,你攔不住我。”
毓慶宮中,所有宮女齊刷刷伏跪着。
“嘩啦——”
鎏金琺琅梳妝台被整個掀翻,數十盒螺子黛砸在青玉磚上,碎了滿地幽藍。
“笑話!不過一個卑賤的侍妾,也敢跟本宮叫闆?”蕭婉舒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連本宮的親兒子都幫着她說話!”
蕭婉舒越想越氣,織金裙裾掃過滿地狼藉,驚得籠中綠鹦鹉撲棱棱亂撞,滿殿宮女沒人敢動彈半分。
“娘娘息怒……”執春剛碰到她的衣袖就被扇得踉跄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