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蕭婉舒的聲音陡然拔高,“連個人都查不出來,本宮要你們有何用?”
執春撲通跪下,解釋道:“娘娘,那女子的身份實在奇怪,像憑空出現一般,什……什麼也查不到。”
她的聲音漸弱:“想來是國師有意隐藏了有關她的一切。”
又是沈策!
蕭婉舒冷笑道:“這麼多年來,本宮竟不知國師竟是這般用情至深之人。”
為了一個出身山野的丫頭,不惜與她蕭家為敵……等等!
蕭婉舒眉心一蹙,忽的想到什麼似的,靜了片刻後驟然轉頭:“我記得……之前派人去找司徒晉之女時,碰到了國師?”
執春擡頭,略一思索道:“正是!”
蕭婉舒眸中寒光一閃,指尖的鎏金護甲劃過案幾,在漆面刮出尖利的“吱——”聲。
“原來如此……”她忽然低笑起來,笑聲裡淬着毒,“本宮就說,區區一個山野丫頭,怎會有這般通天的本事。”
執春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娘娘難道懷疑國師夫人是……司徒将軍的女兒?”
侍妾?恐怕隻是沈策用來掩人耳目的借口吧!
沈策啊沈策,窩藏疑犯之女,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想到此處,蕭婉舒的笑容愈深:“司徒晉的女兒叫什麼名字來着?”
執春道:“好像叫……□□靈。”
“□□靈……靈兒……”蕭婉舒紅唇緩緩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這就對了……”
“娘娘英明。”執春見蕭婉舒心情轉好,悄悄松了口氣,“隻是我們沒有證據,隻怕……”
蕭婉舒慢條斯理地坐下,指尖輕輕拂過下颌:“證據嘛……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執春不明其意,奉上其他宮女遞來的茶盞,蕭婉舒接過茶盞卻不急着飲,而是眯起那雙鳳眼,欣賞着茶湯中自己搖曳的倒影,她忽然壓低聲音:“讓人給國公帶個話,就說本宮有要事相商。”
醉仙居的雅間裡,□□靈吃飽喝足,四仰八叉地倚着軟榻,心情好不惬意。
她閉着眼假寐,聲音慵懶:“你這些日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是不是在忙我爹的案子?我跟你說,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什麼線索要互相分享,你知道嗎?”
沈策立在窗邊,垂眸看着街上的人潮流動,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知道。”
“那你說說,我爹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破?”□□靈的聲音越來越輕,困意席卷着她的大腦,仿佛随時都會睡着一般。
沈策收回視線,擡手關上了窗,瞬間将街上的嘈雜聲隔絕在外。
“不急,魚兒已經上鈎了。”
□□靈倏地睜開眼,轉頭看向他:“什麼意思?”
她是不急,但她爹可等不了,頭上扣着這麼大一口黑鍋,還東躲西藏的,怕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一定瘦了不少。
沈策踱步至離軟榻最近的椅子坐下,随手抽出一本方才長風送來的折子,翻閱道:“十日後,聖上壽宴,便是收網之時。”
明黃色的折子将他的臉龐半遮,露出如墨染就的眉眼,□□靈側着腦袋,眸中流轉着似笑非笑的光。
他總是這樣,氣定神閑,波瀾不驚,平靜得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感受到她的安靜,沈策擡眼看向她,許是吃飯時飲了酒的緣故,她兩頰還殘存着淺淡的绯色,眸光因困意而顯得水色潋滟,仿佛滿目潮濕的春意都落到了她的眼睛裡,格外動人。
沈策的眸色深了些許,道:“你不問問我要做什麼?”
“我問了你就會說嗎?”□□靈眨巴着眼睛問道。
“你問了不就知道了。”沈策回望着她,突然覺得自己跟她待久了,竟也染上了幾分孩童般的心性,換句話說,應該是……
“幼稚!”□□靈怒嗔了一聲,方轉過臉來,雙手枕着後腦,略加思索道:“此前我暗查端王府時便發現,趙峋這人頗擅丹青,平日無事就呆在府裡作畫,聽說他的一手山水墨畫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受到京中不少文人的追捧,因此他也時常在西郊别院設宴,邀請賢士飲酒賞畫,切磋技藝。”
“不錯。”沈策換了本折子,餘光不經意間瞥了她一眼,隻見她支愣起上半身,單手托頤道:“他要想瞞過層層監視,向漠北傳遞消息,這便是最好的機會。”□□靈雙眼微眯,分析得頗為認真,“以他的技藝,在作畫的同時将漠北密文藏進畫裡,也不是不可能啊!”
沈策眉梢微挑,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絲欣賞:“還算聰明。”
開玩笑,我本來就很聰明的好嗎!
□□靈騰地坐了起來,問道:“所以,你找到藏着漠北密文的畫了?”
“沒有。”
“那……你查到了接頭的人?”□□靈又問道,“畫傳出去總要有接頭的人吧?”
沈策埋頭閱着折子,淡淡道:“也沒有。”
“那……”□□靈面露疑惑,“那你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敢情你什麼都沒查到?”
這不對吧?這可不是你沈策的風格!你該不會又有什麼重要的事瞞着我吧?
□□靈皺着眉頭,臉上疑惑的神情漸漸轉變成了幾分呼之欲出的怒意。
沈策這才擡眼看向她,怎麼還急了呢?
他眼神頗為無辜,道:“都說了,十日後見分曉。”
“十日?”□□靈一拍大腿,“我等不了十日,你趕緊告訴我!”
沈策轉移話題:“你不是要午憩嗎?”
“憩什麼憩!”□□靈一個箭步上前,雙手叉腰道:“你話說一半讓我怎麼憩?”
“我沒說什麼,都是你自己說的。”
“少來這套,趕緊跟我說清楚……”
“……”
長風守在門外,聽着裡頭動靜,不由得暗中笑道:沒想到爺也有這麼一天,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