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琨玉秋霜,正是盈車嘉穗的好時節。
晨曦初露,耀眼的金光灑在一片朱紅的院落中,葉府中阖府上下臉上洋溢着喜色,打從卯時起便是一通忙碌,各個手上都不敢停歇。
紅綢挂在屋檐上,門窗上頭用紅紙鋪就,推開半掩着的紅木門,葉蓁蓁正坐在銅鏡前梳妝。
她起的更是早,大清早便被青荷和琥珀兩個人從被窩裡頭拽出來,剛起身便被塞進了大浴桶裡頭用香草花瓣仔細搓洗過,整個人熱氣騰騰地又被撈了起來,裹上華麗的婚服。婚服通體金紅色,内裡是莊嚴的深綠色,霞帔以金絲織就,繡着鳳凰盤旋展翅的圖案,上頭還鑲了一圈渾圓瑩潤的珍珠邊,更是添了幾分華貴之氣。
她今日的妝容明豔大氣,頭頂鳳冠,滿頭珠翠環繞,正中間是金鳳昂首,恰在鳳目中鑲嵌着閃亮的寶石,炫目的光彩配上搖曳的金步搖,高挽的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正中間鳳凰綴着幾點松翠在額間搖擺,随着她的動作輕輕甩出清脆的聲響。
“姑娘今日可真美。”青荷在她身旁,看向她的眼裡帶着驚豔的光。
葉蓁蓁嘴角微勾,胭脂染就的紅唇為原本淡雅的容貌添了幾分明豔,“你慣會嘴甜。”
“哪有?”青荷被說自是不服氣,可眉眼帶笑,半點不往心裡去,“姑娘今日就是最美的。”
“今日父親請了誰來操持?”葉蓁蓁倏爾想起這樁事,偏頭問身側的青荷。
葉府沒有主母,老夫人又一直看不慣她,原本為着做臉面,葉老太太也應該出來露臉,隻可惜不知何緣故竟然病了,這幾日都不曾出面。大房的嬸娘更是放不下心,葉蓁蓁一時好奇今日這般要緊的宴是誰在操辦。
“姑娘且放心,老爺特意去請了陳夫人,這會兒正在前廳待客呢。”青荷為她梳理着钗環,生怕有一處不妥帖的。
“是阿姐的娘親?”葉蓁蓁一時驚訝,倒是不曾想葉暄亭會去請她來。
“是了。”确認沒有不合适的地方,青荷将手裡的梳子擱下,“陳夫人很樂意來呢。姑娘同何姑娘是打小的情意,她心中也把姑娘當半個女兒,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說曹操曹操到,這會兒推門進來的正是陳瑩芝。
她一見葉蓁蓁淚便先落了下來,想到大喜之日哭不好,又取了帕子擦幹,強逼着露出個笑來。
“蓁蓁今日當真是好看極了。”她快步過去牽了葉蓁蓁的手,上下眼神掃視過,微紅的雙眸裡頭盡是滿意的神色,更添了幾分欣慰。
葉蓁蓁依偎在她懷中,她自小與何錦思親近,便也時常往太傅府中去,陳瑩芝待她很是不錯,二人十分親近。
“伯娘你來了,我的心就放下了。”她撒着嬌半環抱住人,臉上是難得的少女嬌氣。
“伯娘心裡早把你當成自個女兒了,自己的女兒出嫁焉有不來之理?”陳瑩芝看見她便想到錦思,如今見她一身嫁衣,便好似見到了錦思出嫁的樣子,手在她雅黑的發髻上輕輕撫弄着。
“蓁蓁心裡伯娘也早就是自己的娘親了。”葉蓁蓁嘴甜地說着軟話。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你都要出嫁了。”陳瑩芝松開她,在一旁溫柔地注視着她,眼裡的慈愛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葉蓁蓁乖巧的點點頭,示意在聽。
陳瑩芝笑着看了她周身,又為她理了理衣襟,論着習俗,是該由女方長輩幫着整理衣衫,葉蓁蓁家中多是不靠譜的,自然便由她代勞了。
“我請了靖安侯夫人來為你開面,稍等等,馬上便到了。”
開面之人要求是個三福人,需得一生順遂,子孫和睦的女子才能成,為的便是給新人添喜氣,好叫日後也能家庭和滿,子孫滿堂。
這靖安侯夫人同靖安侯伉俪情深,膝下子孫和樂,最是合适的人選。若非她與陳瑩芝有舊,也難請來。
“多謝伯娘為我勞心。”
“這有什麼的,為着自己女兒出嫁,自該事事準備妥帖不是?”陳瑩芝笑了笑。
等靖安侯夫人來之後,便取了絲線為葉蓁蓁開面,她動作輕柔,臉上始終帶着慈祥的笑。
開面完成,距離成親的吉時也不遠了。
葉蓁蓁幾人尚在她的閨房說笑,門口守着的琥珀進門來通傳:“姑娘,老爺來了。”
葉蓁蓁面色一喜,陳瑩芝帶着靖安侯夫人辭别,父女兩人說些體己話,她們這些外人倒是不好留下多聽。
“多謝伯娘。”葉蓁蓁笑着道謝。
“這有何可謝?你要出嫁了,你父親定是舍不得你,不忙,多聊會兒,離吉時還有些時辰呢。”陳瑩芝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
葉蓁蓁笑着應下。
不一會兒葉暄亭便進來了,進了門,瞧見葉蓁蓁一襲婚服背對着他坐在鏡前,他一時有些晃眼,仿佛回到了顧霜姚嫁給他的時候。
“爹爹?”葉蓁蓁聽見腳步頓住,回身輕輕喚他。
葉暄亭回過神來,避着女兒的視線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踱步過去。
“蓁蓁今日很美。”
父親的誇贊同旁人的總是不一樣的,葉蓁蓁有些羞窘,心裡卻又是按壓不住的開心,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爹爹倒是難得誇我。”話裡不免帶了些女兒家的嬌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