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痕這才擡頭,英挺的面容愈發森冷:“納妾之事?”
他倒是聰明,一猜即中。
蘇荷繼續吃栗子,邊吃邊說:“嗯,母親的意思是讓貧妾勸一勸夫君。”
他放下手中栗子,鄭重地看着她:“你答應了母親?”
蘇荷答:“貧妾好像不能不答應。”
“那娘子意下如何?”
“貧妾看夫君的意思。”
他頓了頓,翕動的目光裡似有暗流湧動:“娘子的意思是,我若是答應納妾,娘子也沒意見?”
她回得坦然:“夫君都答應了,貧妾自然不會有意見。”
他沉默下來,久久不言。
他好似突然發現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隻是需要一個夫君而已,無論這個夫君是六旬老翁還是弱冠男兒,無論這個夫君是獨寵于她還是妻妾成群,她都不在乎、都可視而不見。
想到此,他心裡莫名有些犯堵。
良久後他回:“我知道娘子的意思了。”
她追問:“那夫君究竟答不答應?”
“娘子就這麼急着想知道答案?”
“母親那邊還在等着貧妾回信呢。”
謝無痕簡直要被氣笑。
她好似在乎正院那個老太太都要比在乎他多。
他擡手撫額:“看來娘子還在後悔未能嫁給那個六旬老翁啊!”
蘇荷聽出他話裡的嘲諷,一頭霧水:“夫君這是何意?”
他反問,“娘子對這樁婚事并未抱太大期望,對吧?”
她看着他:“夫君不也如此嗎,夫君在洞房夜就說過讓貧妾自便。”
他兀地沉默,緊繃的面色壓住了所有情緒。
時間好似停頓。
二人沉沉對望,一時誰也沒說話。
片刻後他徐徐伸手,似想輕撫她的臉頰,但在指腹觸到她的肌膚時卻又收回了手,繼而不發一言地起身,提起長腿出了屋。
蘇荷亦不發一言,看着他消失在門口。
她不知今日哪裡得罪了他,竟惹得他這般不快。
罷了,懶得想了,辦自己的事要緊。
她随即喚張秀花進屋,問:“阿四可回來了?”
張秀花搖頭:“八成還沒找到那本賬冊。”
“那就再等等吧。”她起身去盥室,準備洗漱了歇息。
屋外晚風輕拂,吹得人愈發心緒難平。
謝無痕立于府内的水榭旁,盯着漆黑的池水怔怔發愣。
片刻後他喚了聲“吳生”。
吳生聞聲上前:“頭兒,何事?”
他沉聲吩咐:“明早給老夫人傳個話,就說她若再提什麼納妾之事,我便帶着少夫人重置宅子搬出去單過。”
吳生一哽:“頭兒,這話是不是……太狠了?”
哪有抛下老母單過的道理,這不正應了那句古話——娶了媳婦忘了娘麼!!!
他沒好氣地反問:“怎麼,你不想傳?”
吳生立即垂首,“小的不敢。”
他又吩咐:“這兩日随時留意撫州那邊的信鴿。”
吳生嗫嚅問:“是皇上……在催麼?”
他看向蒼茫夜空,長歎一聲:“不管皇上催不催,咱們都得盡快查到那位娘娘的消息。”
此時皇帝也在未央殿門口遙望夜空。
夜空疏朗,隻寥寥幾顆星子在閃爍。
趙富拿了件披風出來,“皇上,夜間涼,您回殿歇息吧。”
皇帝不置可否,随即吩咐:“備辇,去長樂殿。”
長樂殿裡,淑妃正仰卧在軟榻上,令婢女給自己臉上貼黃瓜片。
坊間盛傳這薄薄的黃瓜片能滋養肌膚抗皺抗衰,向來怕老的淑妃娘娘無論如何也要試試。
但剛貼了幾片,那黃瓜片就極不聽話地從她臉上滑落。
她氣得甩手給婢女一耳光:“你是個死的嗎,不知道切薄點?”
婢子瑟縮着:“奴……奴婢這就去切薄。”
淑妃還想數落幾句,太監允子匆匆進殿禀報:“娘娘,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