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以後,蔚藍的天空似被浣女反複揉搓的絹帛,澄澈通透,不見一絲雲翳。日光傾瀉而下,似揉碎的金箔撒滿人間,暖融融的光暈籠罩着小院,連青石闆都泛着溫潤的光澤。
申和玉搬了張藤椅放在檐下,躺在上面曬太陽。
閉上眼睛,身體放松地随着椅子晃晃悠悠,心裡面仔細想了想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第一,回是回不去了。這回差點挂了都沒回去,以後更不可能了。
第二,顧府不是個好去處:顧夫人不好相與。顧廷川……算了,戀愛使人盲目,暫不評價。顧廷川的爹壓根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除此以外,顧興洲是個傻X。
不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申和玉把元寶,巧香,還有白芨都叫到自己跟前,說道:
“為了預防下次我再傻愣愣地沖上去得罪人,現在我要了解一下顧府的基本情況,就是有哪些少爺、小姐之類的,明白嗎?”
幾人點點頭,于是申和玉接着說道:“那就從顧興洲說起吧,顧廷川是首輔,顧夫人看着也是知禮明義的人,為什麼對顧興洲胡作非為的事置之不理呢?就因為他是個舉人?”就申和玉所知,舉人壓根就不是什麼大功名。
說起這些内宅八卦,幾雙眼睛都亮亮的。白芨說:“顧興洲是李姨娘生的,顧夫人才不會管他。”
申和玉驚了一下,顧興洲不是顧夫人的兒子,不過這也不奇怪,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奇怪的是:“就算這樣,顧夫人不擔心他丢顧家的臉嗎?”
“怎麼會?顧夫人的兒子是首輔,女兒是忠國公夫人,至于妾室的兒子們,是廢物更好,這樣以後顧家就都是大公子的了。”白芨一時口快,說完又後怕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這樣一說,申和玉倒明白了一點,古代妾室的兒子和嫡子一樣有繼承家業的權力。他接着問:“顧廷川還有姐妹嗎?”
“顧大人有個嫡親的姐姐,前幾年嫁到了忠國公府。一個庶出的姐姐嫁給了員外郎,妹妹們有出閣的也有未出閣的。”巧香道,她聽廚房的大姨們說起過。
申和玉大吃一驚:“顧廷川有這麼多兄弟姐妹嗎?”
“那是自然,老爺有三位姨娘,庶出的小姐有四位,庶出的公子有兩位。”
“興洲少爺還是除大公子以外,第一個考取功名的少爺呢。”
申和玉不滿道:“他配跟顧廷川比嗎?”
白芨道:“那當然是不能比的,大公子可是天下第一神童,十五歲登科入試,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呢。”
啊這,太誇張了吧。
申和玉心想,十五歲還是初中生吧,按照現代教育體系劃分,那豈不是說顧廷川十五歲就考上了清北?
或許是他懷疑的眼神太明顯,白芨急了,“大家都這麼說,大少爺未及弱冠就名滿天下,不然他怎麼會年紀輕輕就當上首輔呢?”
好像是有點道理。
巧香奇怪地看着申和玉,“少爺你忘了嗎?之前你很景仰顧大人的,還謄抄了很多他的文章。”
申和玉當然不會記得,又不是他本人收藏的。
這倒提醒了他,巧香和元寶之前和他接觸不多,年紀又小,才被他糊弄過去。但這總歸是個隐患,他總要和申家人見面的。
得好好想個對策。
申和玉佯裝皺起眉,“我最近記性确實變差了很多,好像忘記了很多事。”他耷拉着眼皮,看起來好像十分苦惱。
他已經拿捏了這幾個小孩的命門——心軟。隻要他演一演傷心失落,他們就不會繼續深究。
“沒事的少爺,明兒問問蘇大夫,他肯定有辦法。”元寶道。
白芨也跟着附和。
巧香撿起之前的話題,繼續說顧廷川的是:“顧大人又年輕又好看,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如果不是他命太硬克妻,說不定現在已經兒女雙全了。”
申和玉突然想起:“你之前說他處死過一個小妾?”
“不是,”這事白芨也知道,他那時候已經進府了,“說是那位姨娘偷了一份密信,大公子很生氣,就把她關到牢裡。聽說她沒過多久就死了。”
申和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感同身受地害怕起來,自己現在也是人微言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翹辮子。
和顧廷川處好關系很有必要,申和玉再一次堅定了這一點。
他是真喜歡顧廷川,這個男人完全是他理想的戀人,雖然不近人情了點,冷漠了點,但這些申和玉都可以接受——傑出的人總是有點小脾氣,這很正常。
唯一接受不了的一點就是,顧廷川有小妾,那他是不是已經那個了……
申和玉絞着自己的手指頭,在心裡寬慰自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古代的世家公子,三十歲還是處男怎麼可能?
不能以現代的眼光看古人,申和玉安慰自己,隻要顧廷川以後身邊隻有自己一個人不就行了嗎?
居安思危,人要有危機意識,申和玉想走到顧廷川身邊,第一步就是要了解顧廷川,了解這個大晟王朝,了解他所處的這個時代。
申和玉大手一揮,“元寶,去把我的藏書拿來,還有筆墨也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