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初起的清晨，陽光斜斜地切過黛瓦，在牆上投下細密的竹影。廊下，元寶正拿着掃帚掃地，院子裡進來兩個人。

“申公子在嗎？”

元寶把掃帚放一邊，疾步走過去一拱手，“張管事有禮，我家少爺昨夜沒睡好，還未起身。”

張管事擺擺手，“不打緊，我就是來傳個話。大公子吩咐，給申公子安排出門的馬車，這是府裡的車夫老六，要去哪裡直接吩咐他就是。 ”

元寶高興道：“多謝張管事，多謝大公子。”

老六道：“我平日裡就在後院喂馬，公子有事喊我就成。”

“好嘞。”

把兩人送走，元寶走回院裡就看到申和玉從房裡走出來。

“什麼事？誰來了？”他被院子裡的聲響驚醒，起來看看。

元寶把事情和他一說，申和玉想了一會，突然說道：“走，去申府。”

辰時就到了申府，他們來的突然，時辰又早，誰也沒驚動，有元寶引路，直接到了趙姨娘的小院前。

跟趙姨娘和另一個姓張的姨娘同住一間院子，巧香先進去通報，元寶和申和玉在門口等着。

不一會巧香小跑着回來，讓他們進去。

申和玉邁入院門就看到趙姨娘的身影，她一身素衣，體形纖瘦，微微佝偻着背，面容憔悴，此時正焦急的站在檐下，目光望着申和玉的方向。

視線相接的那一刹那，心裡像是被誰捏了一下，又酸又澀。

父母車禍去世的時候，他十五歲，雖然過去了将近十年，可不至于連面容都記不清。

他知道趙姨娘絕不可能是他的誰，可眼淚還是先于理智掉下來。

“……娘。”

“好孩子……先進屋。”

屋裡的陳設很破舊，兩人坐在屋裡簡陋的闆凳上，申和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趙姨娘拉着他的手，“委屈你了，玉兒……”她語帶哽咽。

“我不委屈。”申和玉不覺得自己委屈，在顧府，好像沒誰故意為難過他，都當他是透明人。

趙姨娘歎了口氣，摩挲着他的手，“我知道你性子軟，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她拿帕子擦擦眼淚，“都是娘沒本事，護不住你。”

申和玉拍拍她的手，“我身邊有元寶和巧香，真的不委屈，沒人欺負我的。”

申和玉安慰了她好一會兒，總算讓她相信自己在顧府過得還可以。

“你今日怎麼突然來了？”趙姨娘問他。

申和玉适時露出茫然的神情，“娘，我好像忘了很多以前的事。”他輕拍自己的頭，“就是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趙姨娘顯然很了解自己兒子的精神隐患，“以前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那娘能給我講講我以前的事嗎？比如，我後背的那道疤。”

趙姨娘看申和玉的眼神裡滿是心疼，申和玉心虛地垂下眼簾，隻聽她道：“這是你九歲那年，京裡來了有名的戲班子，你爹帶着你看，誰曾想……”

沒想到一輛馬車突然失控撞過來，申和玉躲閃不及被撞飛，後背被鐵匠鋪裡的鐵器刺傷，才留下了這個疤痕。

“申和玉”九歲的時候，那是十年前，申和玉的疤也是十年前車禍留下的，怎麼這麼巧？

一個丫頭端着食盒進來，趙姨娘輕輕地摸摸申和玉的發頂，“還沒用早飯吧？來嘗嘗。”

普通的清粥小菜，沒什麼滋味可言。

筷子還沒送到嘴裡，院裡傳來一道尖利的女聲，“夫人叫申少爺過去。”

聽到聲音，趙姨娘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申和玉安慰她，“沒事，我去去就回。”

他跟着那個侍女走了幾條道，最後在一間還算氣派的院門前停下，走了進去。

申夫人看起來比趙姨娘年長幾歲，丹鳳眼微微上挑，眼尾細長，漆黑如墨的眉峰斜飛入鬓，滿頭珠翠，錦衣着身。

她旁邊還坐着一個嬌俏的少女，申和玉不認識。

他根本不想來，又擔心他走了這女人為難他娘，打算過個場就走，因此敷衍地行了禮，“問夫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