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下跪。
為首的绯袍官員勒住馬頭,喝道:“你這刁民,不要命了!滾開!”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龐柏文。
申和玉一叩頭,大喊:“我是蘇紹元的堂弟何玉!我能治好瘟疫!大人若是為瘟疫出城,帶上我有用!”
龐柏文沒心情在這廢話,“瘋言瘋語,把他拉走!”
申和玉急了,他真的很怕因為自己害死那麼多人,一定要出城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等士兵拉他,爬起來跑到龐柏文身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人!我真的能幫你,帶上我吧!”
瘟疫的事刻不容緩,龐柏文也是心急如焚,他一把提起申和玉放在自己身前,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兒就狂奔起來。
申和玉趴在馬背上,肚子貼着馬背。颠地他快要吐了,忍不住掙紮。
龐柏文毫不客氣道:“你要是再亂動,掉下去摔死,倒是省事了。”
好在路途不遠,一炷香的功夫,幾人就到了關押災民古代驿站。
申和玉一下馬,張嘴就開始吐。
龐柏文沒有管他,沒有進驿站,進了臨時駐紮的軍營。
“韓進呢?”
“你把這裡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都給本官說一遍。”
申和玉拿出帕子遮起臉,自己進了驿站,可能是因為有兵卒染病而死,裡面已經沒有士兵了,隻在外圍的地方守着。
盡管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到了地方,這裡的狀況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說是人間煉獄都不為過。
這裡名為驿站,實則就是幾間搭起來的草棚子,到處橫七豎八地躺着人的身體,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或許很多人就是這麼躺着,無聲無息地斷了氣。
空氣彌漫着一股讓人作嘔的惡臭,熏得申和玉一陣幹嘔。他穿行在地上的身體之間,不時搬開一兩個,查探他們的呼吸,很微弱,好像還活着。
他大喊:“蘇紹元!蘇紹元!”
這種人間末日一樣的景象,讓申和玉又震驚又害怕。
他很怕蘇紹元也變成了這樣。
自從他來到這裡,蘇紹元算是他熟識的人之一,能當顧廷川的門客,想來身世應該是不差的,如果他因為自己的原因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那他真的于心有愧。
絕望間,背後傳來聲音:“和玉?你怎麼在這裡?”
申和玉轉身看到蘇紹元,臉色雖然憔悴,但确确實實是活着的。申和玉一激動,伸開雙手緊緊抱住蘇紹元:“吓死我了!還好你沒事,京都都在傳,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擔心你也死了!真的吓死我了!”
“我沒事,”他等申和玉心情平複下來,就放開他,跟身邊的人說道:“我弟弟何玉。”
申和玉這才注意到蘇紹元身邊還有幾個人,穿得破破爛爛,應該都是災民個,但這幾人精神還好,不似病入膏肓的樣子。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裡面走。”蘇紹元說道。
申和玉被帶到一個簡陋的棚子裡,這裡放着很多藥罐藥材一類的東西,還有兩張木闆搭成的小床,應該蘇紹元平時待的地方。
他倒了一點水在小木盆裡洗手,“我們剛剛去掩埋屍體了。天氣越來越熱,屍體放久了會讓情況更糟。”
申和玉這會已經冷靜下來,他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我給你的藥方出了差錯嗎?”
“不,和藥方沒有關系,此事說來十分蹊跷。”
“你的意思是說,瘟疫本來好轉了,但自從前天夜裡,又突然變得嚴重了?”龐柏文端坐在軍帳裡,沉着臉問。
“是。”窦通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韓進,前天夜裡可有發生什麼事?”
“前天晚上,馬廄起了火。”韓進的額角滲出冷汗,“但火勢不大,很快就撲滅了,驿站那邊也并無異常。”
“馬廄為什麼會起火?”
“這……”
龐柏文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燭台擲在韓進腦袋上,“廢物!朝廷把如此重任交付到你手上,失火這麼大的事情不查清楚,我看你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韓進立刻重重跪在地上,他頭上的冷汗又被血迹覆蓋卻不敢擡手去擦,“大人息怒,末将立刻去查!立刻去查!”
“還不快滾!”
韓進立刻滾了出去。
地上還跪着一個,窦通額頭貼着地。
龐柏文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心情,“仔細說說瘟疫的事。怎麼好轉的?又是怎麼惡化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