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瑜颠來倒去地擺弄着手機，最後還是沒撥出那個電話，正出神間，卻聽有人踢門，在門外高喊“老婆開門”。

“忘帶鑰匙了嗎？”他無奈歎氣，過去開門，結果一樹翠綠的葉子就觸手似的猛一下擠了進來，吓得他後退一步，“什麼東西？”

應呈艱難從那一盆樹葉子頂上探出頭來：“不是你想要繡球花嗎？”

他退開一步讓人進來，這才震驚道：“這是繡球……花？”

這不一棵小樹苗嗎？

應呈看了一圈實在沒地方放，隻能先搬到窗台底下，這才擺出一副小狗邀功的模樣：“這可是我專程繞到苗圃才買到的！連跑了三家花店都沒有繡球，腿都快跑斷了，就為了博你一笑，你怎麼這個反應？”

傅璟瑜實在很難置信，隻能掏出手機默默識了個圖，滿腔愁悶忽然一掃而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壓着嘴角抽動道：“這是……山茶花樹。”

應呈“啊”了一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那……怎麼辦？我花了二百五買的。”

……這下真成二百五了。

他本來想憋笑，但一開口還是沒忍住，笑夠了才說：“我正好下篇文章寫反詐主題，你們部門要不要跟我合作一下，我挂個反詐APP的鍊接。”

應呈憋了半晌，掏出手機又放回去了，咬牙道：“算了，山茶就山茶，山茶也好看。”

他哄小孩似的點了點頭：“好看是好看，但有個問題，山茶能長幾米高，室内種不活的。”

“那怎麼辦？費老大勁扛回來的，死了怪可惜的。”

傅璟瑜突然沉默了，去冰箱拿出了準備好的飯盒，放進了微波爐，這才說：“家裡太小了，樓下花園物業肯定不讓動，陪我回一趟家吧阿呈。把它帶回去栽我爸院子裡，他新買了一套大别墅，當喬遷的禮物了，也順便……見見我爸媽。”

應呈瞪大眼睛，頓住了。心裡某一個角落軟軟塌陷下去，隻覺今天這二百五真花值了，嘴上說的卻是“對不起”。

他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驚訝了一瞬，卻又十分理解地舒展了眉頭：“也是。自從我幹出自導自演綁架案的事之後，十多年了，你再沒跟我父母見過面。”

那個時候，雖然他爸算是無端遷怒，但應呈自己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逐漸惡化成天塹。

要修複，并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的。

但應呈卻立刻拉住了他的手，低眉順眼地貼了上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見父母這種事，本來應該我來提的。”

傅璟瑜在應家的地位比他自己都高，他父母隻會怪他拉人下水，再多的責罵都是他自己挨，隻有傅家那邊……

難說。

微波爐“叮”了一聲，他把人推開，自己戴上隔熱手套把飯盒取出來給他遞過去：“先過來吃飯，給你單獨打包的。花放着吧，一天兩天的，應該沒關系。”

應呈聞香而動，一邊吃一邊聽傅璟瑜沉下臉，悲喜難辨：“我打算……當面跟我爸媽溝通一下我生父生母的事。”

他點點頭，添了一嘴：“你生父生母那邊都有人收屍，不用太操心，實在放心不下，之後我幫你問問埋在哪。”

傅璟瑜對生父生母沒什麼感情，倒是沒想到要去上墳祭拜，隻是開了個冰冷的玩笑：“沒關系，再不濟還有我哥呢。”

應呈一噎，艱難吞了下去，“哈哈”尬笑兩聲捧場，這才繼續吃，剛扒了兩口，眼前突然冒出來兩隻毛絨小狗：“送給你，警犬先生。”

“可愛，喜歡。”應呈接了過來，比劃了一下又遞了回去，“當鑰匙扣好像太大了，你看放哪合适？”

“放床頭櫃吧，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正好一邊一個。”

應呈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又問：“對了，你不是還買了玫瑰嗎，怎麼沒看到花？”

“送垃圾桶了。”

“垃圾桶？”

他臉上憋着笑意，像個準備搗蛋的孩子，先把兩隻小狗擱到一邊，打開了手機給他遞了過去，應呈端着飯盒側頭去看，視頻是從樓上往下拍的角度，遠遠拍到街邊上一溜的垃圾桶上都插着玫瑰花，環衛工大爺一朵一朵地收過去，攏成一束，快樂地跳躍着，奔向終點，把花束塞到了環衛工阿婆手裡，随後羞澀而又熱情地在寒風中相擁成一團，因為畫面過于溫馨可愛，短短十幾秒視頻已經有幾十萬點贊了。

像有一股暖流從血管沖進了心髒，沖塌了堅硬一角，軟軟地把人包裹起來了，視頻循環到第三遍的時候，應呈下意識癡笑了起來，臉上就忽然蜻蜓點水似的溫潤一觸，他愣了一下，便聽傅璟瑜說：“……大爺和阿婆半輩子的愛情還是過于保守了，我們年輕，還可以更熱烈一點。”

應呈擱下碗，正要撲過去，就被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他輕飄飄地先把飯盒收起來，挑眉間有些使壞的調皮：“現在就請假，明天陪我回家，我爸媽我會搞定。雖然我有警察家屬的自覺，但就這一次，必須遷就我。”

“這也太急了，我禮物都來不及準備，總不能真的一棵花樹就算了吧。”

“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他說着拿起兩隻毛絨小狗就去卧室了。

“那總要讓我做個心理準備吧！”

卧室裡傳來調笑的聲音：“可以啊，什麼時候做好什麼時候睡覺。”

這不行。應呈果斷掏出手機給謝霖發消息，下一秒謝霖的電話就帶着高八度的分貝炸了過來：“請你個大頭鬼啊！明天還有多少事要幹？你答應寫的報告呢？趙茜的筆錄整理呢？證據彙總記錄呢？挑這個關頭請假你真敢啊！”

“終身大事……我要去見嶽父嶽母。”

謝霖那邊的氣勢洶洶瞬間蔫了下去，良久才傳出類似磨牙的聲音：“我上輩子欠你的！給你三天假，你欠我一份報告，寫不完的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惡狠狠把電話一挂，應呈隻覺得肩上壓力更大，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傅璟瑜正好出來看到，歎了口氣：“算了，你要是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