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不可愛呢。”

畫風突變，不似先前的任何一種語氣，男子的小聲嘟囔讓時枝繪凜失笑。抛開那些不愉快的談話，單論他多變的風格，她願意花時間與他接觸。

“您繼續。”

時枝繪凜想聽聽他特地為她準備的一套說辭，她拎着橙子，邊走邊聊。

“誠邀克裡斯汀小姐加入美國隊，成為精神助教。”理查德·史密斯了然她願意給他機會，單刀直入道，“Under-17 World Cup在即，隊員們的心理狀态并不理想。投資方擔心美國隊失利，作為美國隊總教練的我自然得尋找得力的助教。”

官方說辭過于陳舊，時枝繪凜聽了不下十遍。之前的那幾通電話，隻要她不挂斷，他像複讀機一般重複着。

“史密斯先生——”她按捺着性子，“我想聽您的真實想法。”

“不愧是克裡斯汀小姐，”理查德·史密斯誇贊道，“這套說辭是他們準備的，說實話，我不認為它能打動你。”

對于他突然的由衷贊賞，時枝繪凜欣然接受，但說出的話依舊不動聽。

“過于官方的說辭不适合史密斯先生，我也很慚愧，沒有及時發現這一點。”

“……克裡斯汀小姐說笑了。”

“不客氣。”

“咕噜——”

是液體入喉的聲音，時枝繪凜沒催促。她穿過小巷，百老彙的繁華驟然躍入她的視線範圍。

“你在紐約，而且是在百老彙那邊。”理查德确信道，“啧，倫敦……克裡斯汀小姐對我很防備啊。”

“僅僅是剛才，現在無意隐瞞。”時枝繪凜挑了挑眉，“史密斯先生好耳力。”

“百老彙那一帶我熟悉，我可以熱心做一次向導，親自帶你享受美妙的音樂盛宴——連上帝都不忍錯過的盛典。”

熱心向導，越前龍雅。

她突然想到棄她而去的少年，不知道他有沒有追上小柱子。

“請說正事。”她催促。

時枝繪凜希望趕緊結束對話，盡早聯系越前龍雅。

“加入美國隊！在這裡，克裡斯汀小姐可以與世界頂尖的團隊合作。你年紀輕輕，放棄‘時枝’姓氏，另取‘克裡斯汀’在心理學領域活動。我來想想——你不願得到伯爵先生的庇護，而美國隊，足以讓你施展才華。”

理查德·史密斯語速過快，但時枝繪凜沒有漏聽每一句話。在觸動神經前，她不再緘默。

“很精彩，可我沒有興趣。全世界有許多人比我優秀，美國隊沒必要在我身上耗費精力，不值得。”

“不不不！非常值得，你是我看中的人。那些理由當然不夠，你還有一個優勢——作為溫網青少年組的冠軍，實戰經驗足以指導我的隊員們。”

他盡力蠱惑着。

理查德·史密斯每說一句，時枝繪凜本能抗拒，他對她的了解深入到超出她的心理防備線。

“抱歉，您遲了，我接受了日本隊的邀請。”

“可伯爵先生也希望你——”

“他的意願，與我無關。”她耗盡耐心，果斷終止對話，“今天到此為止吧。史密斯先生，再也不見。”

-

“哦~上帝啊，您聽到了嗎？那美妙可人的女孩兒再一次拒絕了我……”

晦暗的房間内，一位手執酒杯的男子陷在松軟的沙發裡。電話被挂斷，他開始了慣常的傾訴。

說着說着，竟轉為低聲吟唱。悠揚的曲調配上端莊潔淨的服裝，很難讓人聯想到他是在運動領域活躍的人物，更别提出色的教練。

“教練，”房間内的另一個人突兀地打斷了吟唱，“該怎麼辦？”

是一位金發少年。他從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地靠近窗邊，合身的運動服勾勒出他的身形，印在衣服上的星條旗表明他的身份。

他看向聲情并茂的褐發男人，等待答複。

“拉爾夫，不用着急。”

理查德緩緩站起，走向落地窗，透過韌性極強的玻璃俯視着高低不一的建築群。身處辦公樓的最頂層，渺小低矮的一切盡收眼底。

柔和的光裹挾城市，他由衷感謝上帝将愛與美好賜予俗世的人類。他沉浸于景色中，不搭理守在一旁的年輕人。

“教練——”拉爾夫再次無奈地出聲提醒，“現在可不是欣賞景色的時候。”

理查德晃着酒杯，瞥了一眼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對他的打斷沒有不滿。

“她會答應的。”

自信的答複引出拉爾夫的困惑。

“教練，您加了籌碼，但她不為所動。”

“除了‘不為所動’，小姑娘還說她接受了日本隊的邀請呢。”

理查德摸摸下巴，語氣輕松地補充。

“……那投資方那邊？”

“嚯，不用擔心！上帝會祝福我們。”理查德虔誠地在胸口比劃了十字架，“拉爾夫，讓投資方那邊準備克裡斯汀小姐的違約金。”

“……好。”

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拉爾夫被喊住。

“龍雅那小子露面了嗎？”

理查德想起不久前在地下球場被他看中的少年。球技高超，是個好球手，美國隊缺少他這樣的人才。

邀請他入隊，遇上不少周折。摸不清少年的行蹤，理查德連續好幾天蹲點在地下球場的入口，次次無功而返。某天夜裡閑逛時，于街頭網球場碰到挑戰路人的他。

少年對于豐厚待遇不屑一顧，他不甘被束縛。

理查德妥協，一口答應越前龍雅提出的條件——不幹涉他的活動。

少年質疑他的身份，跟着他遊覽了一圈美國隊所住的園區，才同意入隊。

“龍雅打來電話，聲稱他将混入日本隊，拐走他的弟弟。”

拉爾夫一愣，重複原話，征求總教練的意見。

“上帝保佑我們。”理查德悠哉地品了一口酒，看向拉爾夫，“好了，你先去忙，龍雅這邊交給我處理。”

待拉爾夫走出房間，理查德撥通電話，聯系幾天未見的越前龍雅。屏幕僅亮了一瞬，立刻傳來忙音。

“啊~上帝！救救您的信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