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原本應該大清早起飛、中午抵達目的地的航班,因為突如其來的地震不得不延誤。
地震發生在日本東京都和神奈川縣,周圍的城市包括有着成田國際機場的千葉縣也受到波及。
萬幸的是震源不深,沒有引發海嘯,僅有的那幾位重傷昏迷的人員經治療也脫離了危險期。經過多方搶險,千葉縣最先恢複基礎設施的運行。
在經曆了不足三個小時的飛行後,飛機終于安全降落到成田國際機場,此時已是東九區淩晨三點。
硬生生多耽誤了一天,但這畢竟不是人為可以操控的事情。向教練們彙報清楚具體情況,知曉上山的路并無損壞,海外遠征組決定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休息一兩個小時後就租車前往集訓營本部。
時枝繪凜原本打算先回一趟學校辦理相關手續,但因時間緊迫,隻能臨時改變主意,繼續和海外遠征組同行。
一下飛機就看到來自史密斯先生的未接電話和信件回複,時枝繪凜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日本隊隊員,識趣地收了手機,不打算詳談。現在還不急着挑明,等見到齋藤教練後再說。
出了機場,天幕是潑墨一般的黑。因在東京都市圈内,加上地震剛剛過去,不少照明燈已閃着微弱的光。
錯落有緻的建築物隐在霧霭中,高大的樓群直沖雲霄,面向東方的萬物似朝聖者一般候着破曉降臨。
這座城市尚在沉睡,不乏辛勞的構建者們已忙碌于一線。他們來自一個個平凡而普通的家庭,以雙手為賴以生存的住所做點什麼。
時枝繪凜面色怔然,薄唇微抿,思緒飄忽。
兜兜轉轉,她還是回來了,這一次離開的時間比想象中要短。
她看着分外熟悉的建築,步伐不由得加快,連帶着候機和調時差的不适也減輕了一些。
每走一步,那點惆怅就削減一分,直到最後,她不會再有留戀。
過不了多久,她将會再次離開這片土地。
她早已習慣如此。
不經意一瞥,便看到她左前方的少年尤其興奮。連橙子都不拋了,正四處打量沿途的景,于他而言這些似乎都很新奇。
兀地,時枝繪凜想起之前他無意間提到過他待在美國的時間比較多,尤其是西海岸線和紐約,日本對于他來說稱不上很熟悉。
越前龍雅不像先前那樣緊随着她,這讓時枝繪凜稍稍有點不習慣。她蹙眉斂目,按了按太陽穴,想讓自己放松一點,不曾想再次擡頭便撞上他回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短暫一刻,人流停滞,四周無聲,心跳加快,各自眼中隻有彼此。
對視僅是一瞬,下一秒兩人都撇開目光,同時尋找新的聚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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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休息的一個多小時并不盡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時枝繪凜強忍着睡意,進入租來的客車中。
掃了一眼車廂内的情況,她瞬間清醒了不少。客車行李艙已經放滿行李,多數行李沒處放且為了空出過道方便行走,隻能架在最後幾排。
留給她的空座選擇并不多,除了前排平等院鳳凰的旁邊有空位,就剩後排靠窗少年的旁邊了。
越前龍雅單腿彎曲,拋着橙子,原本百無聊賴地盯着窗外。看到她,瞬間回神,眼中閃過笑意,他拍了拍旁邊的空座,熱情地邀請道:“喲,助教小姐,請坐——”
言語中不乏自信,他笃定她會選擇他。
時枝繪凜微微挑眉,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沒有拒絕好意,如他所願,略過前排,徑直走向他。
上山的路不乏蜿蜒陡峭,時不時颠簸的車程略顯煎熬。起初多數隊員都依着本能假寐,調整精神狀态,随着太陽慢慢爬出來,陽光不吝啬地打進車廂内,除了極少數的人在我行我素,大部分的人都坐直身子,不再懶散。
極少數在我行我素的就是後排靠窗的那兩位。
越前龍雅依舊沒正形地縮着腿,慵懶地靠着窗戶。他旁邊的時枝繪凜還在休憩,她的頭正靠着他的肩——他悄悄動手了。
半身不自由換來被承重依靠,他樂在其中。
溫暖明媚的陽光下,少年少女是如此賞心悅目,讓人不忍打擾。
其他隊員們都自動忽視這一幕,早已默認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僅是他們所認為的。
哪怕是回頭看看并不說話,都被少年暗含警告的目光示意——他不希望他們吵醒她。
時枝繪凜轉醒的時候已經快到基地,醒來才驚覺自己是靠着越前龍雅入睡的。
她立刻坐正,盯着少年的一側衣衫有些出神,那裡有被她蹭出來的褶皺。
有點過意不去。
見她已經醒了,越前龍雅才小幅度地抖了抖肩膀并揉了揉發酸的胳膊。
“謝謝,麻煩你了。”
聽到少女客氣的道謝聲,他動作微僵,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從喉嚨裡溢出一聲“嗯”,勉強算是接受了,興緻看起來不高。
此刻時枝繪凜并不打算繼續關注越前龍雅的情緒,她想着以後買點他喜歡的橙子給他,總歸也是實質性地感謝他了。
橙子……
她閉了閉眼,鼻尖還殘留着一絲清幽氣味。
沒過多久,海外遠征組到達了基地。時枝繪凜下車後暫時停留在原地回複信息,讓隊員們先走。就在剛剛,史密斯先生又發來一條信件。
不同于前一條消息的官方話術,此時的則極富個人特色。
[Gateway to heaven's doors is open for you.]
天堂?
時枝繪凜失笑,輕擊屏幕思考片刻,回應了那位和她遠隔重洋的總教練。
[Jerusalem does not belong to the United States.]
耶路撒冷可不屬于美國,那就無所謂天堂和地獄。
她不動聲色地拿聖地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