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
時枝繪凜琢磨着,在心底冷哼,面色不顯露分毫。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向他透露具體行蹤,即使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親耳聽到他的提議。
現在看來,加入美國隊是必定的,但她和他分開走不是同行——從時間角度來說不是和他一起,邏輯上沒有較大漏洞。
一方面,以她的行事風格,已經習慣獨來獨往。自我意識極強的她重視隐私,很少直說。
另一方面則是和他有關,畢竟他原先隐瞞了他的來曆與目的。
她在澳門與他重逢,後來偶然撞破真相,想通關鍵點還耗費了一點兒精力。這一系列事情給她帶來的感受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起初感覺一切都脫離了她的掌控,是未知的領域,神秘而又刺激。
本打算滿懷興緻地去探尋,但又突然被告知了終點有什麼,瞬間覺得索然無味。
而到達終點的路徑還要自己去摸索,不然就會被自己的求知欲折磨得很痛苦。
心情像在坐過山車一樣,飛速上升卻猛然下墜,失去了她的控制,這讓心如止水的她萬分不适。
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他人窺探的禁地,對此,時枝繪凜感同身受并且表示理解。
如果是别人,她大概率會就此翻篇,但很可惜,這次她要面對的是越前龍雅。于是,“每個人”便不再适用,他在她的眼裡成了特殊的那一位。
既然她不開心,那他也别想輕松。
又一陣晚風吹來,越前龍雅的問題在空中打了個顫兒,便被吹散,破碎地消失在兩人之間。
時枝繪凜扯回了注意力,眉梢一動,略有興味地問道:“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走——加入美國隊?”
自動替他補上他沒說完整的話。
她好不容易才打定主意加入美國隊,現在挺想聽聽他的想法。
身邊的少年沉吟片刻,遲疑地用手指了指他自己,沒說話。收到她略複雜的眼神後,才急忙補充道:“咳,助教小姐不是說過要幫我解決‘吞噬’嗎?”
說完又不自在地咳了咳,眼神飄向了另一邊,沒看她。之前他還為這個自大的想法汗顔,現在倒是臉皮很厚地直說了。很快,他就想起來他之前其實已經提過,那時候她敷衍地回“以後再說”。
以後……
虛無缥缈的詞,往往是希望也是絕望。
越前龍雅那話聽着有點道德綁架的意味,畢竟答應幫忙又不代表一定要和他一起走,這是她在很久之前就意識到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她決定加入美國隊确實有這個因素,但這不過是沒有起決定性作用的附帶原因罷了。
“那這點勉強算理由之一,繼續。”
時枝繪凜點了點頭,并不想就此打住,她示意他别停。
越前龍雅摩挲着手中的橙子,陷入沉思。
其實還有一些理由,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有濾鏡加持。
在越前龍雅的眼裡,時枝繪凜很強,強到不該無所作為。他認為她應該成為盤旋在蒼穹之中的雄鷹,有實力站在最高點。這一次她離開日本隊,極有可能不再參與世界級比賽。
她固守在城堡裡,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可她更應該走出去,去往更廣闊的天地,讓他為她再一次加冕。
而美國隊,則是一塊極其優秀的踏闆。
可這些,他都沒說。
“沒有了。”
他擡頭看了眼明月,攥緊橙子,而後不再言語。
“沒有了?”時枝繪凜愣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來回品味極短的回複,冷笑,“這就是你的誠意嗎?完全不夠呢。”
時枝繪凜可不信他隻想說這一句話,他的态度激發起她的興趣。
“沒有了。”
他重複道,并不在意她說了什麼,好像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兩人道别,越前龍雅才又說道:“明天的比賽應該會很精彩,助教小姐不要錯過呐。”
“嗯。”
時枝繪凜卷着發絲,涼涼地敷衍。
越前龍雅知道她還在為剛剛的事情耿耿于懷,但心裡同樣很清楚現在不足以讓他說出那一番話,輕笑:“助教小姐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晚安,祝好夢。”
時枝繪凜一滞,身體似乎瞬間喪失語言功能,不能出聲阻攔,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待再次回神,少年已經走遠,夜色與他的背影融為一體,讓人難以分辨。
風再一次送來悠揚舒緩的音樂,或清亮或溫和的薩克斯樂聲與這黑夜和諧而統一,似安眠曲,為休養生息的萬物祈願好眠。
——想做什麼就去做。
他剛剛說的。
時枝繪凜敢斷定他猶豫想說的話絕不會這麼簡單,但顯而易見,有什麼原因促使他表明了這個态度。
他很聰明,比較了解她,知道什麼樣的話語能夠取悅她。
不,不一定是取悅——或許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是普通再不過的直觀想法,不摻雜任何意圖,恰好合她的心意罷了。
僅僅是這樣,也足夠了。
“這家夥。”
嘟囔一聲,盯着的方向早就沒了人影,她收回視線,擡頭看了眼挂在空中的明月,嘴角不可避免地上揚。
“晚安。”
風伴着祝福。
時枝繪凜不急不徐地返回住處,走到半路,想到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一下時差,美國那邊已是清晨,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Oh~My dear partner,good evening——”理查德·史密斯改變了對她的稱呼。他已經醒了很久,還處于嘈雜的環境裡,時枝繪凜從電話裡聽到了擊球的聲音,她想他應該在監督球員們訓練,“Can we talk?”
主動打電話的是她,提出交流的倒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