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早吃了午飯,匆匆洗了碗,江清瀾、團團就把東西收拾好,搬到了院門邊。隻等車夫上門。
蹴鞠賽共比三場,每天下午申時舉行。從今天開始,連賽三天,第三天正好是休沐日。
江米巷到西山蹴鞠場,路程頗遠,且這次,江清瀾賣的是飲子。
陶盅、罐子、冰塊等物料,非常重。
還有些紙幅、漿糊之類的,林林總總的,收拾出了幾大筐。
靠腳力是走不去了,她昨日便在馬車行租了車。與車夫說好了,午後上門。
剛到未時,車夫就上門了,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喚作陳四兒。
此人嘴巴很甜,見她們都把東西搬出來了,就笑道:
“喲,二位娘子辛苦了。明日就放院子裡好了,我來搬。”
江清瀾道:“既如此,明日給你加十文錢。”
陳四兒做老了生意的,這樣說就是嘴上客氣。哪知,這女娘如此大方,竟直接加了錢。
他高興得什麼似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三兩下,就把東西搬上了車。
坐了半個時辰的馬車,到了西山蹴鞠場,陳四兒把東西搬到攤子上便走了。
江清瀾兩姐妹開始布置攤位。
先把陶盅一個個擺好,這裡面裝的是兌好了的檸檬水,隻沒有加冰。到客人買時現加,冰化得慢,爽勁兒才十足。
這樣一盅,賣五文錢。
再擺些小瓷杯子,這是給顧客試喝的樣品,每個杯子上,還挂了一片小小的檸檬。
純淨的黃,配上加了冰渣的汁水,光是一看,都舒爽沁人心脾。
再把她早前寫的廣告紙幅拿出來。刷了漿糊,貼在攤子兩側的柱子上,以及頂部的檐下。
如此,檸檬飲子攤,就初具規模了。
她們攤子旁邊,是個賣西瓜子兒的老叟,并一個中年漢子。他家瓜子是祖傳的秘方,最是香濃。
他們賣了十幾年,有口碑了,才能在蹴鞠場裡,與主辦方的瓜子兒一争高下。
老叟最喜歡閑聊,他不認字兒,見她攤子上花花綠綠的,好奇道:“小娘子,你這寫的是啥?”
江清瀾端了兩杯過去,與他父子二人:
“阿翁,郎君,我攤子上寫的是‘好喝’。不信你們嘗嘗,不要錢。”
她給老叟的那杯無冰,給中年漢子的卻加了冰。
老叟一喝,捂住了臉:“哎喲,牙酸。”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酸中回甜,确實好喝。
中年漢子不像他爹熱情,沉默寡言,喝了後面無表情,但立即花了五文錢,買了一盅。
他不買才怪!
江清瀾早看準了,這人才把一幹物什拉過來,累得氣喘籲籲、熱得滿頭大汗。這一杯加冰的酸甜檸檬水下去,暑氣都消了。
第一單生意就這樣成了。
江清瀾又與他解釋:“郎君,我這飲子還有些特别的效力。勞動後體乏,多飲用一些,可快速恢複精力。”
中年漢子點點頭,也不搭話,又出蹴鞠場拉貨去了。
江清瀾便知,他這人套不出話來。
時間還早,蹴鞠場裡客人不算多,她也花了兩文錢,買了些西瓜子兒,與那老叟閑磕牙。
老年人寂寞呀,話多得很,當下拉拉雜雜的,把這蹴鞠場的事兒說了個遍。
什麼哪一年修的、背後的金主是誰、齊雲社球頭是誰,颠三倒四地擺談。
江清瀾把話題拉回來:
“阿翁賣瓜子兒這麼多年了,沒想過與主辦方供貨?這樣,也免得出來擺攤曬太陽了。”
“他們?”老叟嗤笑,“跟他們供貨,價壓得低,吃得你骨頭都不剩。我自己賣,賣多賣少都是自己的。”
江清瀾便知,做供應商這一條路是走不通了。
老叟道:“話說回來,咱們能賣幾個錢?不過糊口罷了。”
他一指蹴鞠場西邊那些雕梁畫棟:“若是像豐樂樓一般,把飲食賣給那裡邊兒的人,那才賺錢。”
除開皇家蹴鞠場,西山蹴鞠場就是臨安最豪奢的運動場。老叟所指的西邊,修了不少高樓。
最有名者為風雲樓,其中遍設豪奢包廂,便是為着王侯公子觀看比賽的。
太陽光有些刺眼,江清瀾看向風雲樓,不免眯起了眼睛……
——
風雲樓,三樓綠茵閣,謝臨川推門而入。
閣内,肉香酒香彌漫,莺莺燕燕笑鬧。見他來了,衆女都停了手中杯盞。
朱明一左一右摟着兩個妓子,有了些醉意,笑道:“流光[1]快來,好的都給你留着呢。”
陳躍身側也有妓子陪坐:“流光,自你去了臨安府署,咱們哥兒幾個好久沒聚了。”
朱明之父,乃從二品金吾衛上将軍朱從達,朱明如今在大理寺挂了個閑職。
陳躍乃正三品翰林學士承旨劉清之子,今年春天方中舉,還未授官。
臨安城中,高官子弟間從不缺酒肉朋友。
這二人與謝臨川一般,都酷愛蹴鞠,天長日久,三個人就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