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川沐浴完,從水房出來,鬓角還濕潤着。
他方打起簾子,就見齊雲社的話事人與教頭跪在門口。
二人見他出來,忙趴在地上,以額點地。
謝臨川心情好,微微一笑,吩咐道:“起來吧。”
二人戰戰兢兢起來,躬着身子,一派老實模樣。
郭朝奉賠笑:
“世子爺的大恩,小的沒齒難忘。小的已在豐樂樓擺了酒宴,請世子爺賞臉前往。”
謝臨川往圈椅上一坐,擺擺手:“不必了,我還有事要忙。”
郭朝奉聽罷,忙端起旁邊桌上的托盤,扯下紅布。
霎時,一片黃燦燦的小圓金球晃得人眼花。
“世子爺,酒席不吃,彩頭可得收。小的知道,這點兒錢,入不得世子爺的貴眼。隻,我們蹴鞠賽曆來有此規矩,懇請世子爺給齊雲社一個薄面。”
他說的确有其事。
賽事方準備金子做的小足球作為彩頭,歸赢者所有。
謝臨川随手拿起一顆小金足,捏在手中把玩。
“這顆我收下了。剩下的,你拿去分給齊雲社的其他人吧。”
二人當下一愣,接着歡喜起來。
尤其教頭,他和球員一樣,拿的是月錢,這賞賜的,可是意外之财。
正心潮澎湃着,又聽謝臨川道:“錢拿了,嘴巴可得閉緊,我的身份,隻有你二人知道。”
二人一聽這警告,差點兒吓得冒冷汗,又撲通一聲跪下:
“小人省得。”
謝臨川擡腳便要走。
那教頭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又冒出一句話來:“小人鬥膽,敢問世子爺,為何襄助齊雲社?”
“襄助?”謝臨川腳步停了,“誰說我襄助齊雲社了?我不過是想跟那個叫陸斐的過過招。”
他看一眼外間明朗的天光,勾起唇角:“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這句話之後,再無人聲。
地上二人趴了許久,才緩緩擡頭。
哪裡還有人,隻有微風卷着簾子,把場外的沸騰與熱鬧帶入屋内。
這廂,謝臨川志得意滿。那廂,回程馬車上的陸斐面無表情。
硯書瞅他神色,把紅布托盤掀開:
“這是火焰隊給的銀子,五百兩。奴數了,不多不少。”
陸斐盯着青色幔簾出神,“嗯”一聲,算是回答。
硯書小心翼翼道:
“郎君别生氣,咱們雖輸了球,好歹得了五百兩銀子。”
“戴朝奉還說,郎君第二次比賽赢了球,讓火焰隊在關樸中大賺了一筆,到時候會給郎君分成。”
陸斐回過神來,捏捏眉心,淡淡道:
“别用那種眼神看我,也别把那副表情帶回家去。雕蟲小技而已,輸了就輸了,我豈會挂懷?”
他曆來低調,若非陸家此時缺錢,火焰隊許諾他,無論輸赢,都回以豐厚的銀子,他才不會去比賽。
硯書得了回應,歡喜得很,“欸”一聲鑽出車去。
陸斐兩道英挺的長眉又擰在一起。
蹴鞠場邊,那道蒼葭綠的身影,在他腦中晃過。
——
江清瀾發了大财,興緻極高。
她把東西送回江米巷後,草草收拾了,就要上街去慶祝一番。
團團見陸斐輸了球,本有些悶悶,聽說要上街去慶祝,也興奮起來。
她們再次吸取教訓,先去錢莊把多的銀子存了,這才往飲食區域去。
隻是,日常她們愛吃的小館子,多在中瓦周圍,要走一段路。
正說着要再去雇馬車,江清瀾忽的站住不動了。
她神秘地一笑,指了指不遠處高樓上招搖的酒簾:
“不雇馬車了,我們上那兒吃去。”
團團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豐樂樓!”
曆史上,真正的豐樂樓又稱白礬樓、樊樓,是北宋汴京著名的高檔酒樓。
據說,站在其西樓上,甚至可以俯瞰皇宮。
這裡的豐樂樓雖無此噱頭,但也是日日賓客盈門,貴人塞途。
團團歡呼:
“咱們已經這麼有錢了嗎?以前爹爹在的時候,也不過是生日的時候,我才能去吃一頓。”
江清瀾豪氣地說:“是啊,阿姐說過,會讓團團過上好日子的。”
登時,團團的眼睛比星子還亮。
待入了樓中,果見得琉璃燈映、雲母屏開,一派豪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