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城依舊被盛夏的餘威籠罩,江市一中的蟬鳴聲從清晨到日暮都不曾停歇,教學樓的玻璃窗在陽光下泛着刺目的光。陸深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第三節課的下課鈴剛響,他習慣性地往教室後排瞥了一眼——江蘇梓的座位又空了,桌面上胡亂堆着幾本競賽書,其中一本《數學奧林匹克進階》半開着,書頁間夾着的楓葉書簽被穿堂風掀起又落下。
他收回視線,繼續整理着剛發下來的物理試卷,鋼筆尖在滿分的紅印上停頓了兩秒。自從上次在天台上相遇,江蘇梓愈發變本加厲地與他較勁,課堂上的搶答、課後習題的争論,甚至連食堂打飯都要刻意比誰更快。可陸深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期待每天與少年的交鋒,期待他杏眼圓睜時眼尾泛起的紅,期待他反駁時揚起的下颌。
"陸深,教導主任找你去辦公室。"課代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起身時,他順手将江蘇梓掉在地上的草稿紙撿起,細密的公式間,紅筆批注的"陸深解法太繁瑣"格外醒目,旁邊還畫着個吐舌頭的小怪獸。
經過三樓天台時,熟悉的鈴铛聲突然傳來。陸深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鐵門虛掩着,透過縫隙,他看見江蘇梓倚着生鏽的欄杆,校服袖子高高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臂。少年正仰頭灌着橘子汽水,喉結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滾動,陽光落在他翹起的發梢上,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學習委員又在偷懶?"陸深推開門,金屬門軸發出吱呀的聲響。
江蘇梓手一抖,汽水差點灑出來。他慌忙擦掉嘴角的水漬,轉身時耳尖通紅:"要你管!你不也逃課了?"說着,他瞥見陸深手中的草稿紙,突然沖過來搶奪,"誰讓你亂動我東西的!"
兩人拉扯間,陸深後背抵上欄杆,江蘇梓整個人幾乎貼了過來。橘子汽水的甜香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撲面而來,陸深能清楚看到他睫毛上沾着的細小灰塵,還有左眼角那顆若隐若現的淚痣。"松手。"江蘇梓的聲音比平時沙啞,溫熱的呼吸掃過陸深脖頸,"聽到沒有?"
"是你自己落下的。"陸深低頭時,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他突然注意到,江蘇梓後頸處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狀像道未完成的抛物線。就在這時,天台的鐵門被風猛地撞開,巨大的聲響驚得江蘇梓後退一步,卻不小心踩空。陸深下意識伸手去拉,将人拽進懷裡,兩人重心不穩,雙雙跌坐在地上。
夕陽的餘晖透過欄杆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江蘇梓趴在陸深胸口,發旋對着他的下巴。"放開我!"少年掙紮着要起身,卻被陸深摟得更緊。"别動。"陸深的聲音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你的手..."
江蘇梓這才發現,自己手掌在跌倒時擦破了皮,血珠正順着指縫往下滴。他突然安靜下來,任由陸深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傷口。"下次别這麼莽撞。"陸深的語氣放軟,在傷口處貼上創可貼時,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少年的手背。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教室。江蘇梓故意繞道從後門進,卻發現自己課桌上放着一盒草莓味的創可貼,包裝上貼着張便利貼,字迹工整得近乎刻闆:"笨手笨腳。"他攥着創可貼,悄悄看向前排的陸深,對方背對着他,卻微微側頭,露出泛紅的耳尖。
第二天的數學課成了新的戰場。林老師在黑闆上寫下一道國際奧數競賽的壓軸題,粉筆灰還未飄落,兩道身影同時站起。江蘇梓幾乎是小跑着沖上講台,白色粉筆在黑闆上劃出淩厲的弧線,解題思路如行雲流水。寫到最後一步時,他故意用粉筆重重敲擊黑闆,轉身挑釁地看向陸深。
陸深慢條斯理地走上前,接過粉筆時指尖擦過江蘇梓的手背。"這裡可以用黎曼猜想的衍生公式。"他的聲音低沉,在江蘇梓的解題步驟旁寫下新的推導過程,"雖然超出高中範圍,但能将步驟簡化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