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在公園裡散步,卻隻是并肩。剛剛是姜宥主動牽的手,湯晗莫名更不好意思再去牽姜宥的手,她覺得這顯得有些……急不可耐?但她忍不住回味那一段淡淡的、脈搏融合到一起的感覺。
躊躇許久,湯晗小聲開口:“姜老師……”
“嗯?”姜宥循聲扭頭。
“可以……那個,再牽一次手嗎?”
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簡直細若蚊聲,姜宥努力辨認她說的什麼,讓湯晗不至于再重複一遍臉紅的話。“牽手?”她确認了一遍,“像剛剛那樣嗎?”
湯晗低着頭,微微點頭。
姜宥失笑,毫不猶豫地牽住湯晗的手十指相扣。
“我記得明明是你教訓了我一頓。”姜宥帶着笑音回憶,“然後很潇灑地說,我還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啊?我們去約會好不好啊?”
“哎喲!”她叫一聲,湯晗不說話使勁捏了捏她的手指,但其實并不痛,姜宥故意誇大,“好痛诶,其實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壞小孩湯晗?”
“喂——一點都不痛吧其實?”質疑完,湯晗大喇喇地微微仰臉道,“對啊,其實我很直球也很霸道的,怕了沒?”
“投降投降。”
姜宥打趣。走到公園最大的湖邊,小碼頭真有一排不止是鴨子的船。已經有兩艘在湖面上慢慢劃,姜宥指那些船:“哎,真有鴨子船。”
“鴨子?”湯晗循着她指的方向看。
穿上救生衣坐在船上,湯晗還在糾結:“話說咱們這個也不是鴨子吧?”
長頸鹿昂着長脖子和頭載着兩人加入原本的兩艘船裡。姜宥慢悠悠蹬着腳蹬,聳聳肩:“祖上可能是鴨子吧。”
“哈!”湯晗呵呵笑,邊笑邊自言自語,“那真是厲害,一下長這麼高。”
湯晗操作方向盤,看着外面的景象。湯晗一時出神,安靜了好一會兒,她依舊看着外面,但嘴裡說着:“姜老師,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劃這個船,但到了今天才第一次劃。”
姜宥抿嘴不語,她等着湯晗接上下文。
終于要知道湯晗的過去,她有點高興,可以了解湯晗更多。但湯晗并不高興的話,她更希望湯晗不要回想。
但湯晗轉回頭看向她,“從小就隻有我媽最關心我,但她和那個男的——就我爸,一樣也要賺錢,很忙,除了基本的生活以外我就沒有和他們有過什麼額外的回憶。好像家裡經濟穩定過後我媽帶我去過動物園,我們三個人也一起出去旅遊過一次,之後就沒别的了。”
“他老是打我媽,有時候我媽能攔住他,有時候攔不住就連我一起打,等我大點我跟他對打。”說着湯晗竟笑起來,她自己也覺得荒謬,“怎麼能鬧成這樣……好搞笑啊這麼說起來。他就是這樣的人,覺得自己工作壓力很大,又要拿錢去幹别的,不順利就找我們撒氣,其實沒有一個人幹擾他賺錢,我媽自己也有工作。”
“那個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讨厭他,恨死他了。”湯晗累了,趴在方向盤上休息,姜宥繼續慢悠悠蹬着,“姜老師,你回複我給《天水》的長評那天,前一天我跟他打了一架,家裡親戚都看出來了他特不講道理,沒幫我們,也不站他。他不服氣,跑出去晚上酒駕開車撞了人跑了,我和我媽被叫到派出所去,又是鞠躬還要下跪的,我來不及回複你的消息。”
“沒關系。”姜宥終于開口說話,心裡酸酸的,一開口,鼻頭也酸酸的。
湯晗擡臉對着她笑了笑,“我媽終于要跟他離婚,但是給人賠的醫藥費在離婚手續辦好之前隻能我們給,他跑了,他廠子裡的那些人也跟我們要賠償。我本來想退學的,我媽不準,我們兩個人一個上班一個上學,還都要再兼職賺錢給那個男的賠錢,親戚也借了個遍,還得跟人打官司。我連睡覺都在想這些,睡不着,也不敢睡,一閉眼就喘不過氣,就想起來他打我媽和我的時候。”
“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參加簽售之前,我們一起出門玩,那天我真的很困,睡着了。”湯晗側着臉趴着,風變得很安靜,舒适得叫人想睡一覺,“我好久沒睡得那麼安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你在,我一點都沒怕。”
“那幸好我沒叫你。”姜宥笑道,聲音卻發抖。
湯晗輕輕笑,坐起來眼睛閃閃地看着姜宥:“但是姜老師,我跟你說,前幾天我做了一件大事。他跑了一年就被抓了,前幾天出獄了想找我要錢,我把他違法的證據找到了,估計很快又要進去了。”
“你誇我一下呗?”湯晗拍拍胸脯,拍到鼓鼓囊囊的救生衣上聲音悶悶的。姜宥的喉間哽住,于是她伸出手,對着湯晗伸出小拇指,湯晗心領神會,也伸出小拇指勾住。
“你很厲害。”姜宥拉住她的手晃了晃,“這是我覺得你很厲害的意思。”
“哪有這樣的啊?”湯晗啞然失笑。
“這個動作很堅定你不覺得嗎?”姜宥拉了拉,兩人的手緊緊勾在一起,“你看,很有勁,分不開。”
“……辛苦了。”她哽一聲,泛紅的眼眶裡終于落下眼淚來,浸濕口罩的邊緣。
這是湯晗第二次親眼見到姜宥的眼淚。
第一次,姜宥站在人潮裡,人來人往,她流淚,血色的夕陽鋪了滿天。第二次,姜宥坐在冬季的風裡,隻有她們,她又流淚,緊緊拉住湯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