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攏共站了七八個人,大家聽到這話無不跟着笑起來。
除了孟知韫。
她站在最外層,後背肩胛骨輕輕抵着花紋繁複的牆面。前方幾人笑起來時肩膀左右晃動,她從那夾縫中窺見莫長江的正面。
男人年過六十,前面額發稀疏,額頭正中有道懸針紋。一雙眉毛倒是很濃厚寬長,壓在又小又圓的眼睛上面,當他笑起來時,眼角魚尾紋便會炸開。
“來,陪我打兩圈。”莫長江拉開牌桌右邊的椅子,“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隻要我和你爸打牌,你就喜歡站在一邊看,看的津津有味。”
周正昂随意笑笑,在莫長江對面的位置坐下,“是的,當時覺得打牌很有趣。”
莫長江側過頭張嘴接過女伴遞來的雪茄,他猛吸一口,兩頰跟着後縮,接着很是滿足地呼出嘴裡的煙霧。
煙霧彌漫在牌桌上方,莫長江揮手示意女伴,“去,點上。”
身着緊身齊胸連衣裙的女伴腰肢妩媚走到周正昂身邊,手心托着棕色的雪茄緩緩躬身下腰,湊到男人臉龐。
“周少——”女伴嬌滴滴的喊。
周正昂餘光注意到人群後有雙熟悉的視線在盯着自己,他唇角輕揚,低眸收回思緒。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慢條斯理開始解開袖扣,再将袖口翻卷半截,露出自己的手腕。
“謝謝。”他身體微微右移,與女伴拉開些距離,“抽不慣這個。”
莫長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在英國也不抽?”
周正昂點頭,接着解另一邊的袖扣。
莫長江接過使者遞來的熱毛巾,左右擦過後扔在托盤上,“你去英國這麼多年,你父母可是很惦記你。”
“莫叔。”周正昂可沒閑情雅緻在這念家常,“不是要打牌嗎?”
“噢對對對。”莫長江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幾個人,“小王,過來。”
孟知韫聞聲看了眼,隻見他得到莫長江的召喚後,忙不疊往牌桌跑。
莫長江随手指了最上面的位置給他。
“哎呦,那可是上座,不敢不敢。”王彬說道。
莫長江拍了拍他佝偻的背部,“打牌,不分上座下座。”
聽到這話後王彬才敢坐上去,他端直了身體,面朝幾位同僚時,臉上頗為得意。
隻是對面位置依舊空着,莫長江手擡在半空中,指指點點半天沒想起來。再扭頭忽見鐘珉正看着自己笑。這個他臉熟,海市蘭心大劇院的藝術總監。
“小鐘,你也過來打幾圈吧。”
鐘珉上前兩步,“不好意思莫老闆,我還不會打麻将。”
“啧。”莫長江掃興地撇他眼,随即歎氣道:“下去吧。”
鐘珉轉身走回去的時候,莫長江忽然瞧見後方一處不同尋常的亮色。
他擡眼,“那個穿藍裙子的。”他指着孟知韫。
聞聲,衆人或回頭,或側身,紛紛看向牆邊站着的女人。
隻見女人一身藍裙身姿優美,烏黑色長卷發随意披散在身後,牆角射燈照耀在她如凝脂般的皮膚上,熠熠生輝。一雙眼眸清冷透亮,逐個對視完衆人的打量後,沒有任何退怯直直迎上莫長江的視線。
“這位似乎沒見過。”莫長江眯着眼問鐘珉。
“莫老闆,這是我們劇院合作的服裝設計師,姓孟。”鐘珉忙答,心裡守着另一層話沒說。
“原來如此。”莫長江笑的和藹可親,沖孟知韫又招招手,“會打麻将嗎?”
孟知韫從人群中走出,站在莫長江側邊,她先看了眼牌桌上的麻将,再看向莫長江。
餘光中,牌桌右邊有人用食指輕輕敲打桌面。那細微的聲響像鐘擺一樣,替她記下猶豫的時間。
又好像,是那人在舒緩心中的焦急、不安。
在微妙的氣氛中,孟知韫點了點頭。
“會。”她順手拉開最後一張空椅,坐下。
莫長江見狀沖對面的周正昂擠眉示意他,“瞧,這是個和你一樣爽利的。”
說罷,他習慣性笑。
周正昂勾唇未置可否,幽沉的雙眸随意瞥了眼孟知韫,對于她的出現并沒有多少驚訝。
或許是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意外’,她一身反骨,從來就沒把他的建議當回事。
這張牌桌用的不是時下正熱的自動洗牌,所以洗牌和壘牌工作還得四人自己親力親為。
王彬本想替莫長江整理好牌,卻被莫長江拍手打斷,讓他不要壞了規矩。
王彬忙稱是是是。
第一局,莫長江是莊家,起先手牌,不知是他牌好還是孟知韫太會點炮,張張都給了他想要的。
樂得莫長江合不攏嘴。
第二局,還是如此。
等到第三局,他先出了一張九萬。
大家看他面色便知道,估計這把牌又不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更何況,下家還有個會點炮的孟知韫給他拱火。
孟知韫掃了眼自己的牌,筒字牌隻有一二三三張,條字牌倒是挺多。
“幺雞。”她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