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區的燈光昏黃,天花闆正中央是一頂西洋老式吊燈,灑在年代同樣久遠的大馬士革玫瑰花紋牆紙上,照見牆面溝壑縱橫。
在它們漫長的歲月中,或許也曾像今天一樣見證過如此摸不透的局勢。
又或許沒有,它們作壁上觀,所有人的牌都能被盡收眼底,除了個别别有用心的打牌人。
你又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周正昂的猶豫落在所有人眼裡,都可被解釋出多種含義。
大約半分鐘後,周正昂終于在萬衆矚目中做出自己的選擇,他伸出幾根手指,拿起牌堆裡的新牌。
然後,掃了眼便丢進牌桌中間。
這可讓旁觀的看客更加好奇,就連不懂牌的女伴們也忍不住好奇心,慢慢挪到周正昂身後想看他究竟是什麼牌。
誰料周正昂兩手無情蓋倒自己的牌。
旁人瞧了個寂寞,索性又挪到孟知韫這頭來。
誰知孟知韫也是同樣操作。
麻将場上有個潛規則,若是有人将自己的牌蓋倒,則表示自己聽牌了,隻等胡。
方才還是莫長江一家獨大的局面,忽然間變成兩家聽牌,搞得莫長江壓力很大。
他赢慣了,突然來點這種壓力,讓他很不舒适,不過礙于對方是周正昂,今天這場也是自己有求于他,所以更不好發作。
隻是嘴上揶揄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打牌幹什麼這麼嚴肅。”
輪到他抓牌,他動作遲緩心中忐忑,嘴上繼續說着,“老頭子我勸你們一句啊,聽牌得低調,不然這牌可是——”他還沒有翻開手裡的牌,隻是用大拇指摩擦按捏,憑手感了解牌的花色。
是圓圈,好像有三個。
他确定,沒錯,就是這個手感。
莫長江驚訝的視線掃過其他三人,嘴上的笑容再也克制不住,“不然這牌可是很容易就被我摸到了!”
莫長江反手将麻将拍在桌面上,聲響極大,吓得上座的王彬打了個激靈。
後知後覺探身過來,他豎起大拇指,“還得是我們莫老闆,手氣好的呦。”他笑的鼻梁上的眼鏡都歪了,擡手頂了下,再定睛看向莫長江手邊那張翻開的牌。
略感疑惑,“四筒您也胡?”
“四筒?”聞言莫長江低頭一看。
四四方方的四個圓圈,可不就是四筒。
旁衆已經從他臉上慢慢消失的笑容感覺到。
他炸胡了,他要胡的是三筒,而不是四筒。
氣氛很尴尬,炸胡是件比較丢人的事,特别對于莫長江這種好面子的人來說。
孟知韫笑了笑,扭頭柔聲問道:“您是要打這張四筒嗎,還是?”
已經攤開的牌,自然沒有再拿回家的道理。
炸胡與出牌,孟知韫給莫長江遞了個台階。
莫長江嘴上幹笑兩聲,忙将四筒往中間推,“打,打,四筒而已,誰胡這孤張啊。”他冷哼,鼻腔中不慎冒出幾根白色的鼻毛,“這數字也不吉利。”
孟知韫側眸再看牌桌中間,之前已經打過三張四筒,莫長江手裡這張确實是孤張。
但是。
孟知韫兩手并用合力将自己蓋倒的牌翻了個面,又在莫長江震驚的眼神中拿回他剛打的四筒。
“我不介意吉不吉利,隻要能胡就行。”
刹那間,房間裡站着的,坐着的,沒有一人能忍住不動,紛紛探頭探腦看向孟知韫攤在桌上的牌。
【一二三一二三 二三 五五 】
她不僅胡了,還是清一色筒字牌。
“你有三張三筒?”莫長江擰眉,竭盡所能瞪大自己并不算大的眼睛。
雲裡霧裡的王彬聽後下意識指着周正昂手邊最後一張牌,正是剛才他碰倒的三筒,“那外面豈不是一張三筒都沒有了?!”
合着莫長江·胡了個死局,他要胡的牌,連孤張都不算。
是絕枝。
更關鍵的是,看他那個架勢,似乎還隻非三筒不可。
孟知韫聳了聳肩,笑得無辜又無害。
從旁,忽聽有人啧了聲。
孟知韫循聲望去,對上右邊男人深邃的雙眸,那裡笑意漸深。清透中映出室内些許暖光,還有她湊近時自己的倒影。
“看來,我還得感謝孟小姐叫我權衡利弊,不然我這張牌打出去,估計得出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