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錯,是範祁騙了你,他從未打算救付嶼,你問出坐标想要救人隻是他計劃的一環。
如果你不說坐标,他會繼續折磨付嶼,直到你們倆都死……你做了當時唯一能做的選擇。
你已經盡力了,付岚。”
付岚聽見了,但他覺得這些話像是說給别人的。真正的付岚早就和付嶼一起死在了十七年前的海裡,現在活着的隻是一個偷走别人生命的騙子。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指尖冰涼。
我該說什麼?
他想。
謝謝你們的原諒?
好沒意思。
封俞敏銳察覺到付岚的異常,他的眼神太散了,像是随時會消失。
這些時日封俞多多少少了解過一些心理學,他懷疑付岚現在進入了解離狀态,心下一沉。
他不再說“不是你的錯”這種抽象的話,而是用具體的問題把付岚拉回現實:
“渺渺,能看見我的手嗎?”
付岚的睫毛顫了顫,目光終于聚焦在封俞手上,他點點頭,不想說話,可他知道封俞在關心他,自己不能讓關心自己的人傷心,于是他沉默許久,才終于積攢一點力氣開口:
“能。”
“除了我的手,你還看到了什麼?”
“……你的眼睛。”
琉璃似的眼珠轉了轉,他輕聲說。
封俞松了口氣,繼續問:
“還有嗎?”
付岚緩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剛從一個漫長的夢裡醒來:
“白色的牆……屋外的人……還有,你的臉……真好看。”
封俞一時發愣,哭笑不得,房門外偷聽的三人這才後知後覺,這個封俞,一定是靠美色上位的。
他擡手理了理頭發,俯下身離付岚更近,擡手解開衣扣,聲音低啞,海妖一般:
“還有更好看的,要看嗎?”
付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慢慢移動,落在熟悉的薄肌上,越發生動。
“渺渺,我是誰?”
見他有反應,封俞輕輕握住付岚冰涼的手指,帶着他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胸膛。
付岚又沉默下去,隻是沒有收回手,直到指尖貼上肌膚,掌心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
怦怦、怦怦……
封俞又往前挪了挪,寬闊的胸膛将房門的玻璃擋得嚴嚴實實,付岚再看不見其他,眼中隻有封俞。
“我們認識不久。”
“是我居心不良,見色起意。”
“你若困霧,我便作風,封俞,風俞,我們連名字都是配的,給我個機會?嗯?付先生?”
“愛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緣分到了,就喜歡上了,而如果換了别人,卻不會是這樣。你問我為什麼,我答不出,隻知道是你就好。”
“我喜歡的人心思善良,他需要我,我想陪着他。”
“渺渺……”
“渺渺……”
他又喚了一聲,付岚望着他,往日的那點歡愉終于突破痛苦的封鎖,灰白的世界忽然被水粉暈染,生成了顔色。
“封俞……”
一分為二的靈魂重合為一,付岚好似做了一場噩夢,如今夢醒,再見愛人,竟恍如隔世。
見這雙無機質的眼睛恢複如常,封俞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他不敢再提任何事情刺激付岚,傾身上前張開雙臂。
付岚莫名覺得疲累,但還是輕輕抵上了額頭,撲進了封俞懷裡。
有力的臂膀環住肩背,将付岚整個人遮擋在由胸膛和臂膀構成的安全屋裡。
付岚嗅聞着清新的柑橘味,刻意忘卻的記憶回籠,他深吸一口氣,仰頭看着封俞的眼睛:
“我剛剛狀态不對,有沒有吓到你?”
封俞笑着搖搖頭,暗自擔心付岚的狀态。
“我隻是想說,害死付嶼的是範祁和趙大富,不是你。你被騙了,就像你父母被騙了一樣。”
付岚認真聽着,聽到父母被騙,蹙眉抓住了封俞:
“什麼?”
封俞給付岚講了錄像帶的事情,付岚這才知道付鶴隐選擇的緣由,也知道雙方為何疏遠至此。
範祁!
付岚心中升起被耍弄的怒意。
“範祁抓到了嗎?”
“抓到了抓到了,渺渺,呼吸。”
憤怒燃燒的情緒将一切消極燃燒殆盡,付岚隻覺自己正前所未有的神智清明,他回想過去十七年,不由感慨道: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我剛剛覺得過錯在我,恨不能以死回報——”
封俞面色一厲,擡手捂住付岚嘴唇,隻是剛貼上便覺手心一陣濡濕,他心頭一跳,縮回了手。
付岚重新埋入他胸膛,聲音悶悶的:
“可是看見你,我才想起來我們兩個在家時的那些記憶。
你說的對,受害者無罪,我罪在當時蠢笨,但絕不是我取走了小島性命,即使要怪也是怪那些犯罪的人。
而我,自私一點活着不好嗎?人都是利己的,我為什麼要如此自懲?
那些陰暗、自我定罪的想法如此消極,感覺我像被人奪舍了一樣……等等……奪舍?”
封俞覺得付岚現在的狀态有些不對,從格外低迷變成另一個極端,格外亢奮。
看着付岚擡起頭時發亮的眼睛,封俞揉了揉耳朵:
“什麼?”
“我說,我要見心理醫生,我想知道,我有沒有被人下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