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流英才讓人去開門。
跟他們一起來的人一直在門口等候,直到此時才進來。
流英從中介紹:“這位是審判長,鄭齊。”
“這位是即将參加王宮實習團的同學,洛斯年。”
洛斯年拘謹地坐在位置上,倒是鄭齊先起身,越過餐桌向他伸出手。
洛斯年也連忙和他握手。
鄭齊衣着妥帖,頭發意思不亂,是不苟言笑的類型。
洛斯年想起了顧妄書,有點害怕。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英在這裡,他有了一些勇氣,強迫自己擡起頭,去看鄭齊的眼睛。
沒什麼可怕的。
洛斯年對自己說。
勇敢一點,不要再躲。
察覺到他的視線,鄭齊沖他微微點頭,露出稍顯和藹的笑。
洛斯年也跟着笑了。
飯後,流英單獨留下他,交代了一些事。
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洛斯年躺在床上,大腦塞滿了流英對他說的話,信息量太大,他久久難以入眠。
——
二月過半,終于快要開學。
過年後的半個月,蕭沉總是約他出去,洛斯年大部分都答應了,但也會有點苦惱。
——玩得太頻繁,他都沒有好好學習。
所以開學前的幾天,他嚴詞拒絕蕭沉,堅持要待在宿舍看書。
晚上,他下樓扔垃圾,站在樹底下伸懶腰。
眼角餘光裡有條黑影。
洛斯年偏過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路燈投下柔和光線,顧妄書站在光錐之外,難以分辨臉上的表情。
洛斯年驚了一下,很快冷靜下來,隔着一段距離問他:“你是來找人的嗎?”
顧妄書不說話。
天色黯淡,洛斯年看不清他的表情。
遠處,提前返校的學生們活躍在操場上、食堂邊,聲音傳到這裡時,變成了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置身于祥和的空氣中,洛斯年說:“不需要幫忙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着,不急不緩地往宿舍大門走。
手腕被拉住了。
洛斯年擡頭,整個人籠在一片冰寒視線中。
“?”洛斯年有些困惑,“您有什麼事嗎?”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顧妄書胸口已經快要炸開了。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就這樣站在跟前,帶着一無所知的懵懂眼神看他。
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顧妄書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裡是什麼樣的,他隻是……大腦一片空白。
那一瞬間湧上的情緒太多,顧妄書無從分辨,本能抓住了最熟悉的那根線。
“你不該活着,更不該再次出現。”
冷聲開口的同時,他有點分神。
洛斯年的手腕在他掌心,很細,很瘦,帶着一點任人把玩的柔弱感。
但的确是溫暖的。
是活人的溫度。
他其實沒太在意自己說了什麼,話音落下,面前的人睜大眼。
洛斯年高聲警告他:“這裡是有監控的,你不能随便帶走我!我、我會報警的!”
表情強硬,但慌張恐懼一眼明了。
他很怕他。
顧妄書很輕地眨了一下眼。
很快再次開口:“是嗎?那我試試看。”
“……”洛斯年有點怕了,嘴唇也跟着微微發抖,“我已經遠遠逃開了,不會出現在你們的生活,顧越也已經忘了我……為什麼你就不能給我一條活路呢?”
現實與夢境重疊。
顧妄書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不禁松開手。
洛斯年立刻離他五米遠。
那雙眼睛灼亮又倔強,恨恨地盯着他:“顧妄書,你究竟想做什麼?”
顧妄書想起,他被關進地牢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好像永遠也不會熄滅。
顧妄書心髒很輕地跳了一下。
但他搞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于是雙手放回口袋,重新回到最熟悉的相處模式。
他居高臨下,以無悲無喜的目光凝視着洛斯年:“但你還是在和蕭沉交往。”
洛斯年:“……”
“蕭沉不去忙着鞏固地位,倒是從早到晚地往大學裡跑,還真以為他在忙什麼助學計劃呢,”顧妄書勾着唇,語氣嘲諷,“原來如此。”
洛斯年咬住唇,眼底燃起怒火:“我願意跟誰交往,這是我的事。”
“顧妄書,你别忘了,我已經不是你家的伶奴,也用不着給你下跪磕頭,你管不着我。”
顧妄書注視他片刻,忽而譏笑:“蕭沉這種爛人,你也願意接受啊?”
這話說得突兀,顧妄書自己都覺得切入點奇怪。
洛斯年也怔了怔。
“我該說你什麼?”顧妄書沒有停止,冰冷、鄙夷地保持着嘲諷,“破鍋配爛蓋?”
洛斯年像是被這話傷到了,微微垂下眼皮。
看着他的表情,顧妄書心頭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在見到洛斯年的一個小時裡,顧妄書頻繁感到不适,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陌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