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芸做賊心虛,明明就是瞞着甯讓出來的,現在卻在王千金的作死下,差點讓甯讓撞見她。
她一刻不停往這間雅座的裡間躲。
水晶簾子掀起,一個美人露出笑盈盈的面孔,她指引着甯讓進入這間雅座。
“博遠侯,好久不見啊。”王千金斜靠在椅子上。
甯讓掃視了一圈這屋内,神色并不友善。
王千金伸手,“坐啊,随便坐。”他又拍了拍手掌,幾個穿着豔麗的異域女子辮着辮子,頭上點綴珍珠貝殼,端着酒水果盤從簾子外鑽進來。
“美酒和美人,算我給甯侯賠罪。”
那幾個美人放下手中的酒壺杯盤,水蛇一般往甯讓身邊鑽。
甯讓倒是來者不拒,這種送美酒美人的戲碼隔三差五都在他身邊上演,他看得尋常,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們的帳,憑這點東西可不能一筆勾銷。”甯讓将手掌放在佩刀上,大拇指上的扳指在冰涼的刀柄上滑過。
王千金在一位美人的伺候下飲下一杯酒,“那甯侯覺得,我們的帳,要如何清算?”
甯讓拔出刀,刀尖靠近王千金的脖子,“這麼算?”
靠近這窗沿,甯讓鼻子吸了吸,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刀削一般的目光一轉,在這屋子裡又掃了一圈。
王千金身邊的美人吓得花枝亂顫,往後爬了幾步。王千金卻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我知甯侯所圖,願助您一臂之力。”
“哦,你知我圖什麼?”
“大事。”
甯讓眼皮一擡,“我到這邊陲之國任職,本就是大事,你何必跟我這般彎彎繞繞。”
王千金翹起二郎腿,示意身邊那些莺莺燕燕全數退下,“上次在沙漠中得罪甯侯,實屬無奈,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喜歡幹‘你騙我來我騙你’的腌臜事,如果沒有你們,我現在可能還在葉崎手裡生不如死。所以無論如何,您和阿芸姑娘,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重芸聽到他說起自己,心中一滞,生怕自己呼吸聲大了,引起甯讓的警覺。重芸見過甯讓殺人,那叫一個不眨眼,他受過王千金的欺騙,會不會在此處給王千金一刀?
“對付葉崎,也讓我看到了甯侯的實力,我認為您是值得合作的聰明人。”
甯讓的刀尖指了指他的衣襟,“合作?你哪裡有資格跟我談合作?”
王千金哈哈一笑,“甯侯不會不知道我王家商号在這西域幾國的實力吧?”
甯讓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王千金繼續說:“礦産、布匹、車馬、商路,甯侯想要哪一樣?或是,甯侯都想要?”
重芸:王千金一直說想要接觸甯讓,圖謀的難道不是賺錢而已?她突然醒悟,甯讓在書裡是皇帝的助力,王千金願意助他,是不是意味着王家願意暗中助皇帝奪得權勢?
甯讓尖刀入鞘,眼神在這不算大的屋子裡流連,他走到一張椅子下方,黑色的靴子伸到椅子下方,輕輕一掃,帶起細微的浮塵。
王千金:“甯侯,信任并不能一朝一夕建立,此前我有負于甯侯,心中有愧,願意盡力彌補。”
甯讓繞到屏風前,用刀柄挑起一道波斯紋布幔。
重芸聽見腳步聲,此時站在裡間靠近窗戶的那道厚重幔簾後,心中有些慌。
千萬不能在此處被他發現,不然自己和王千金的生意搞不好會徹底黃了。
她側頭向窗外看去,樓下的街道上,馬匹、駱駝、行人穿行期間。
王千金斟一杯酒朝甯讓走去,“甯侯,您以為如何?”
甯讓并未接過酒,他冷白的皮膚和淩厲的眼神,透出考量和審視的森然,“我為何要信你?”
王千金擰了擰脖子,一副舒展的樣子,“多個朋友好行路嘛。我賺我的錢,您行您的道,大家攜手合作,各取所需。”
甯讓邁出一隻腳,轉身朝屏風後走去。
王千金順勢跟上,他的眼神在屏風後轉了一圈,又笑道:“我可是知道有一批貨,出了燕舟山,卻沒能過那笙。”
重芸聽到燕舟山心中一震,甯讓此前才與她去了一趟燕舟山,她本以為是去采藥的,現在聽來,似乎沒那麼單純。她早知道甯讓不會那麼好心,怎可能為了一塊龍骨進入兇險之處。此時聽王千金說起,仔細回想起那兩天的經曆,才發現的确有許多值得深思的事情。
甯讓眼神一凜,拇指壓在刀柄上,“你知道的未免有點多。”
“鄙人不才,就喜歡道聽途說,但我保證守口如瓶。”他說完又拍了拍手掌,一個美麗的異域女子端着一個盒子走到屏風外面。
王千金拿着煙槍,悠閑自在地聳着肩,“賠罪之禮,我想甯侯用得着。”
女子嘴角含笑,低頭打開盒子。
甯讓瞥了一眼盒子之物,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的笑意,“你早有準備。”
“那是自然。”
甯讓晲他一眼,“聽聞千金公子一直奉行‘千金散盡還複來’,賺得多花得闊,百聞不如一見。”
甯讓伸出食指,在那盒子上敲了敲,“東西我收下了。”
王千金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口碩大的煙圈,那煙圈漸漸升騰彌漫,浮上甯讓的眼前,變成一層白霧。
“甯侯肯放我一條小命,我感激不盡。”
待那煙霧散去,甯讓揮了揮手,将那白茫茫的帶着熏人香氣的煙霧散去,他繼續往裡間走。
裡間的窗戶開敞着,吹進陣陣涼風,那厚重的窗簾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