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蓋爾,怎麼來這裡了?”露比不用回頭,就聽出是她的聲音。
“我上山來找塞巴斯。露比,你釣魚太厲害了!能釣起這麼大一條呢!”阿比蓋爾又是一頓熱情洋溢的誇誇,這女孩總是關注到這些奇特的地方。
露比取下魚,随手丢進網兜:“還好啦。”說完,她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第一次見到你笑呢。我還以為,你的面部肌肉跟塞巴斯一樣,已經壞死了。”
阿比蓋爾将劉海撩到眼前,學着塞巴斯蒂安,做了個不苟言笑皺着眉的怪樣子,低沉地說道:“觀海最好獨自一人。”
露比被逗得笑出了聲。阿比蓋爾随即問道:“要一起去他家嗎,露比?”
露比搖頭,指指網兜,她打算繼續釣魚。
對方見狀,向她揮揮手,走向羅賓家。她紫色的頭發掩在帽子裡,肩膀被細雨淋濕了一片。
很快,下一條魚又上鈎了,雨天似乎讓這些魚更活躍了一些。
片刻後,羅賓家的門又再次打開。露比循聲看去,是阿比蓋爾走了出來。揚起眉,她做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塞巴斯不在家,羅賓阿姨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阿比蓋爾語調低下來,不像剛剛那麼興緻勃勃。
“是有事麼?”露比摸摸下巴,“可以在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阿比蓋爾笑了一下。 “沒什麼急事,我下回再來好了。”
她的身影在山路上漸漸消失不見。
露比看着那雨中獨行的背影,感到一絲寂寞的意味。
阿比蓋爾對很多事情都抱有興趣,看上去似乎活潑而充滿精力。但極其偶爾地,她周身也會彌漫着一絲落寞。
她大約很孤獨。
露比默默地想着,抛下一竿。釣魚簡直像遊戲抽卡一樣讓人上瘾。
灰蒙蒙的天早早地暗下來,水面上,魚漂的動靜已經有些看不清了。她這才恍然發覺,一下午就這麼飛快地過去了。
摸摸扁扁的肚子,她提着網兜往回走。
走到羅賓家的後山附近時,耳邊隐約傳來一些不規則的的敲擊聲。聲音“叮叮當當”地響着,聽上去很清脆。而仔細聽,卻又聽不到了。
露比循聲靠近。原來山後有一條岔路,路中央被石塊和泥土填得滿滿當當,山體上有刮擦、滑脫的痕迹,顯然,這些障礙物是從側邊的山坡上滑落下來的。
她有些好奇,山那邊有些什麼呢?網兜裡提着的魚忽然彈跳了一下,似乎也感覺到不妙的氣息。然而泥石完全隔絕了視線,她什麼也看不到。
忽然,低語聲順着風傳來。
“天都黑了,還不能下班。”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在抱怨。
露比悄悄靠得更近了。
“沒辦法,這條路一天不清完,就得多幹一天。戴維昨天提前走,被扣了五天工錢。”這聲音壓得更低了:“聽說被塌方壓在底下那小子,家裡人隻拿到一年工錢。”
“死了人,才賠這些嗎?”年輕的聲音顯得非常驚訝,音量也不自覺提高了。
“小點聲!我聽戴維說,喬家的……那個詞怎麼說,對,法務。喬家的法務說那小子是私自進山的,當時根本沒開工。”
“瞎說!那天我們明明……”
“噓!不該說的别說,先挖吧,今天不知道要幹到幾點呢。”
說話聲消失了,隻剩下單調的敲擊聲。
露比放輕腳步,回到主路上。她回想起酒館裡山姆和塞巴斯蒂安的對話,喬家在山裡采礦,造成塌方,并且跟鎮上商戶惡意競争。
……
她不由得歎一口氣。喬家的風格她再清楚不過,那就是不擇手段地榨取每一分利益。
過去,當她還在喬家工作時,曾隐隐聽說,就連辦公室裡高壓、緊繃的環境也是有意為之,為了讓員工能有更多産出,更好控制。
如今喬家做出這種事,她倒是毫不意外。采礦罔顧人的性命,開超市更是會先把鎮上的商戶用低價逼到破産,然後再順勢漲價。
露比呼吸着林間濕潤的空氣,靜靜地行走着。
她不希望鹈鹕鎮被這樣貪婪的怪物吸幹了汁液後,留下一副貧瘠的空殼,而怪物揚長而去。
回到農場,露比清點了今天的收獲,五條鯉魚,一條大嘴鲈魚,一條不知名的灰色魚。以往,她通常會把這些戰利品放進水缸,第二天它們就會變成郵箱裡薄薄的紙币。
但今天,她饑腸辘辘,并且不想啃幹巴巴的面包片了。
在柴垛邊找出一個泥盆,露比添了些木柴,生起火。火焰照亮了門前小小的範圍,在門廊外的一小片空間裡,能看到銀亮亮的雨絲。再往外,則是一片照不透的黑夜。
拿起砍刀,露比抄起一條鯉魚,手起刀落,将魚頭剁了下來。血緩慢而大量地滲了出來,然而魚尾還在激烈地彈動。
露比一愣。出了這麼多血,它竟然還能動。
又是一刀,魚尾也被剁了下來。
随着滲血越來越多,門口土地上積了一片深紅色的痕迹。魚的抽搐逐漸減弱,最後終于一動不動了。她劃開魚腹,取出内髒,用清水洗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