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嘯廢墟大地上最初呼嘯而過的導彈轟擊在半坍塌在海中的常量号上,火光化為刺眼的白光,爆炸遲滞傳來,濺起明亮的光與鐵的煙塵。锲而不舍的導彈持續不斷轟擊其上,頃刻船身四分五裂,轟然倒塌入海,沖起混濁的巨浪。這艘C級星艦,曆經1000年傳奇的星際航行,最終就這麼葬身在了母地的海底。
“敵艦”的隕落使手持武器的地球鎮民士氣大漲,就着頭頂沖向公理号的導彈,冒着艦上淋向大地的密集激光雨也要繼續前進,期望借此打開公理号大門,即使頭頂上拖着火尾轟炸的正是自己的避難所。若真把船炸開了,是悲呢,還是喜呢?沖鋒的時候怎會考慮,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盡辦法撬開嚴絲合縫的公理号,擠進去,再靠銅牆鐵壁的星艦抵抗來自同僚的攻擊。
導彈并未擊打在公理号的護盾上,便被反應過來的艦炮在空中擊毀。直到沖鋒到距離巨艦很近距離的持械鎮民才會被艦上的激光瞄準擊傷,一大片一大片地倒在濕熱的大地上哀嚎。但公理号也不是毫發無損,向外攻擊的艦炮始終需要護盾為其開窗,準頭好的鎮民便瞅準了即将開火的空檔去瞄準公理号的激光或者艦炮,有些能打中,巨艦便損失了一個炮塔。但一定有富餘的補上,下一回又換了個地方開窗。但巨艦根本不理會這些散擊而來的鎮民,不多時,艦炮上面覆蓋了一層薄的護盾,鎮民的武器再也毀壞不了,但強有力的艦船激光仍能穿透護盾來到大地,看起來在朝滿是人的平原瞎打,幾乎打不中什麼人。
但實際上,戰争根本不需要持續多久。僅僅過了一周,當初一腔熱血持械,以為自己為生存而戰的鎮民發現自己不僅沒有獲得任何進展,還失去了所有補給。
公理号把就近的發電機全部打壞,眼目所及的剩餘完好的食物儲藏地也被一個個接連掀翻。海嘯早沖毀了鎮民的農作物,三個月來他們都靠公理号搬下來的食品合成機才勉強果腹。然而,公理号沒有一個人下來,卻對鎮民的食物來源了如指掌。目睹同伴被激光灼倒在登艦平台上,在濕熱的陽光與失去食物之下痛苦哀嚎,然後在惡劣的環境中,一個個被感染找上門,在高燒和化膿中奄奄一息,不再有人貿然穿過平坦的廢墟接近公理号。頭上飛過的導彈也停歇,瘡痍的地球鎮大地迎來了短暫的安靜。
在O區内觀望戰況的人尚未被切斷食物與電力供應。正當他們商讨如何才能進一步接近防守嚴密的公理号,大地突然傳來震動,桌上的水杯猛然傾倒。他們奔出臨時帳篷,駭然望見,遠方山脈之下,第三條流向東方的河流之中,沖起滾滾黑煙。
所有人慌忙掃過天空,沒有發現任何沖向河流中央的導彈。但将近150年的生存經曆使得他們幾乎本能地沖出去,拿起水桶就開始儲存水源。海嘯後,水質一直都很差,不得不搭建過濾系統勉強獲得相對幹淨的淡水。現在不知名的武器在河流中炸響,誰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躲過所有人的眼睛,在河裡放置了炸藥。第三條河流炸開,遲早會波及到流經地球鎮的第一條和第二條。一旦剩下兩條河流被轟炸,他們的水源也将失去供應。
第二枚炸彈遲遲沒有在另外的河流出現。但隻過了一天,鎮民敏銳發現打上來的水已經混濁刺鼻。大地不斷顫抖,搖了一夜,所有人都在困惑中度過。為什麼公理号要锲而不舍地炸第三條河流?晨光破曉,整片地球鎮籠罩在昏黃詭谲的光線之下,海風将不尋常的夏季晨霧吹散,轟炸了一夜的第三條河流中央已經隆起一片高聳的灰黑色的土堆,頂上仍然噴濺着同樣色調的濃煙與沙石。
大地再度猛烈顫抖,那片土堆轟然騰升起高達百米的濃霧。火紅的熔漿自其中透露。山腳霎時模糊,旁邊生長的樹木被夷平,煙塵飛速朝他們這裡推進。
“沙塵暴!”一個人的大喊牽動了所有人的神經,尖叫的人們自帳篷湧出,沖進附近的建築。但“沙暴”不等人,滾燙而快速的沖擊波使得O區建築的玻璃盡數爆裂,還有人尚未鑽進掩體就被疾速而濃稠的風裹住生生燙死,成了龐貝的雕塑。從未有任何一場沙暴像這樣兇殘,熱浪、破碎聲和倒塌聲裹挾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短短一分鐘似是一生。
直到他們痛苦而哭嚎着從坍塌的建築底下鑽出,滿臉都是灰塵和血。爆裂的嘶嘶聲不絕于耳,他們眯起眼,放眼望去再也沒有綠色,沒有河流,隻有滿地的灰泥。遠方原來是伫立在第三條河流上方的土堆頂端,嘶嘶地向外噴着紅色的液體,仿佛大地在濺血。
他們面對這地獄般的情景,瞠目結舌。無人知曉為何曾經熟悉的鎮子會變成這樣。直到公理号遠遠傳來的警報聲響徹大地。一個曾在大區短暫監測微地震與微釋氣體的人猛然一震,驚恐爬上臉龐。
“這……這是火山……!!”
周圍人都忍不住望向他,認出那是農業部的約翰·蘇利文。
“他們……他們提到過的,地球鎮的地質狀況很不穩定,沒想到是真的!”黑人的聲音都在顫抖,“地球鎮,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蘇利文雖在大區農業部工作,但機構場所之便利,加上與奧托的接觸後,對這個機器人出乎尋常的舉動所提起的興緻,使他一直在監控農業病害的本職工作之外悄悄廣泛關注大區的科研風向。自奧托出現在地球鎮後,大區陸續開展對地質和異常天體的監測,蘇利文敏銳覺察到風聲,不多久便從同僚那裡問出了緣由。當時他還真看了奧托留給他的資料,地球鎮的位置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隻好無奈一笑置之,當是鎮長這些人杞人憂天,但那些陌生而特殊的名詞卻埋在了心底。沉寂半年,當親眼看到原先監測的一切都應驗,恐懼驟然炸開,甯可從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天色迅速被火山灰壓得昏暗。鎮民不需要知道火山到底是什麼,知曉了這新的伫立在地球鎮上不斷噴濺火與灰的巨型醜陋怪物根本不是出自人類之手,簡短的“天譴”結論便夾着恐懼也像火山灰一樣潮水般蔓延,人們尖叫作鳥獸散。他們湧向海邊,甭管浪大混濁,瘋了似的向折躍井小島前進。
就在這時,公理号突然對昏暗的大地循環播報信息。
“所有18歲以下未成年人,允許登艦。所有18歲以下未成年人,立刻登艦……”
互相攙扶着的滿面泥與血污的人們聽到廣播後茫然站在昏黃的殘磚斷瓦上,面朝遠方模糊不清的碩大發着淡光的公理号。終于有人抑制不住猛然跪地大哭。公理号開放了,孩子們有希望了,地球鎮人遲早會有希望……
母艦被擊沉,放任何人身上恐怕都難以釋懷,但理應對星艦感情最深切的科林卻異乎尋常地冷靜。這種冷靜并非是壓抑的,而是發自内心的冷靜,甚至近乎冷酷。
自知道常量号被海嘯與爆炸沖毀的那刻,本秉持“任何行星都不是終點”的科林再給自己的代碼加了條補丁,即“哪怕星艦都不是久留之地”,徹底将自己從最初對常量号的責任捆綁解放出來。常量号已經不能再起飛,順利将全體船員轉移到公理号的科林與卡爾上尉一直暗中規劃将常量号的資源全部轉移到公理号上,謂之行動代号“寄居蟹”。運輸的物資五花八門,從海底管道登回常量号的機器人們檢查了母艦的損傷情況,令科林驚訝的是常量号的機房居然在如此嚴重的爆炸中毫發無損。因此,他們首先運輸的就包括常量号電腦的運行盤。公理号電腦的損壞運行盤缺口正好被另一艘飛船的補上。兩艘飛船級别不同,但控制元件幾乎一緻,BNL也沒有給飛船之間設下嚴格的識别号壁壘,給他們省去了不少麻煩。常量号人花了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對新融合的電腦進行調整,進行了無數項測試,讓重新完整運轉的飛船電腦自行通過反饋機制适應移植來的元件,一并繼承了常量号的軍事訓練程序。若不是儲藏間内缺乏空白運行盤,常量号人也不必這樣節儉。
戰争比科林預料得快得多的時候到來了。在船上駐守的人當然捕捉到了沖往常量号的導彈,但科林命令他們不要還擊,就讓導彈擊中苟延殘喘的常量号。艦上的可搬運設備早已轉移,剩下的隻是搬一點算一點的船體結構。按常量号人物盡其用的習慣,科林讓導彈擊中常量号屬實反常,甚至浪費至極。眼睜睜盯着母艦被擊沉的常量号艦員咬牙切齒,但隻好安慰自己,放太多破銅爛鐵在公理号上,這艘尚未改建的飛船并不能消化掉這些材料,反倒會成為起飛的負擔。
科林當然沒那麼慷慨,但生存最忌諱隻抓一點不放,對AI也是如此。此時的常量号除了一點點的資源價值和九成以上的感情價值外别無他用,反倒對于地球鎮人來說是眼中釘。得讓地球鎮人取得點低級的擊敗敵軍的精神勝利才能暴露出攻擊弱點,拖慢對公理号調轉槍頭的時間,此時把常量号獻祭給他們再合适不過,也省得浪費公理号上的資源。
他明明可以在地球鎮人炸沉常量号的鼓舞空缺中直接摧毀地球鎮的導彈發射井。但是卡爾上尉堅決不讓科林下達攻擊指令。事後科林回想,卡爾上尉的判斷和他根本不相伯仲,本質上都在賭,隻是運氣恰好落在了卡爾上尉那邊……
公理号也不像鎮民看到的那樣密不透風。在地球鎮出現暴動前好一陣子,實際上,公理号并沒有阻止人員進出,隻是普通鎮民被排除在外。除了海底隧道,公理号與O區的合作中早已通過人才交換協議,實際上并不是O區政府的意志,而是米勒夫人用折躍井與他們進行交換:若想獲得折躍井的信息與地面支持,就得讓O區人活命。而米勒夫人在對O區高層政府報告的協議中隐瞞了一點,即她不打算把政客加到上船名單上。露絲便是這樣順利上船的。上船的每個人都要經過公理号與O區的審查,直到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引起了卡爾上尉和科林的注意。
特納,唯一一個沒有和折躍井正面接觸,卻獨立發現昆蟲的克隆與通信與折躍井相關的人。本是個洞察力極為敏銳的信息學天才,卻把才幹與恐懼沆瀣一氣,同時利用了大區和O區。他居然奇迹般地從肺部重傷中活過來,這時米勒夫人滿足了他的願望,把他登記到登艦名單上。但卡爾上尉和科林可覺得自己接到了個燙手山芋。米勒夫人這麼着急把特納送到公理号上,想必認為此人對生存不擇手段,留在大地上不免惹是生非,到飛船上可能還能鎮靜些。但在卡爾上尉和科林眼裡,特納的昆蟲拓撲網絡成果雖然被沒收,但這人性格捉摸不透,指不定會利用現有資源做出什麼劫持公理号的事情來。當前常量号人都無暇顧及這樣一個定時炸彈,科林早想找個機會把他支出去。
地球鎮現在執行攻擊的顯然是篡奪格蘭德鎮長政權的、以托德上校為首的一派武裝分子,理念是用武力攻開公理号的大門,把龜縮其内的常量号人都趕出去,公理号隻能也永遠是地球鎮人的主權。在擁有軍事訓練基礎與艦上科技與海拔制高點的常量号人看來,托德政權的确有些可笑。然而,等到他們掐斷了唯一一顆作為中繼衛星的探測船的通信頻道,僅對在艦常量号人和少數植入微芯片的O區人開放的微弱地面昆蟲網終于自原先明亮的日光中顯露,像是日落後亮起的群星時,他們卻發現滿地的螢火中出現了黑圈。黑圈的所在地可一點不小,囊括了O區和大區此前要投入對隕石轟擊、以及對常量号發射導彈的發射井等建築。
結合米勒夫人交換的折躍井中的信息,托德這些人反信息化,所有人都沒有植入的設備。基于公理号和O區的通信設備會被竊取與監聽,其他電氣化設施也會被電子作戰能力更強的常量号人入侵與幹擾,因此他們幹脆摒之不用,回歸到最原始的指揮條件。甚至從落到常量号的導彈彈道上,科林已經知道他們甚至連導彈的自動姿态調整都拆除了,現在純粹使用發射前預測的風速與軌迹計算出彈道。那麼他們的司令部必然為了不暴露在可以被破解信息的網絡而隐藏在沒有網絡的黑暗之所指揮,因此黑圈之内就是他們的指揮中心,所有戰略都在那裡傳遞,托德等人也必然隐身其處。
花那麼大力氣搞反滲透,殊不知把司令部都暴露在敵人手裡了,這不正好一打一個準,科林向卡爾上尉呈上簡短的作戰計劃,公理号原先用于掃清小行星的巨型等離子體艦炮已經充能,甚至不需要下級艦員執行開火,面對如此重大的機會,科林早就借由電腦拿到艦炮控制權,隻要卡爾上尉一聲令下,科林就能在1毫秒之内将幾處黑圈夷為平地,徹底了結這場戰争。
然而卡爾上尉沒有下令。
“如此明顯的陷阱,你看不出來嗎,科林?”卡爾上尉說。“是啊,他們的司令部就在黑圈内,但你想,他們明顯已經知道昆蟲身上攜帶微發射站,遍地都是我們的監視網,然而現在一隻蟲子都放不進他們的屋子了。你還記得當時為了把昆蟲趕出常量号飛船,花了我們多大力氣嗎,而他們那種條件能夠做到這點,你不覺得事出蹊跷嗎?”
“他們肯定知道自己的位置能被我們觀測到,也知道我們馬上會對他們進行緻命打擊。那他們為什麼要在原地等死?我恐怕,他們其實就在等着我們給他們緻命一擊,然後反而會給我們惹上巨大的麻煩呢。”卡爾上尉說。
“卡爾上尉,蘇聯曾憑一次徒有其殼的閱兵就把美國吓住了,以為蘇聯開發出了美國不具備有的技術。地球鎮人早已窮途末路,看中的正是我們這個懷疑有詐的心理,正好憑我們這愣神之時逃跑。”
“科林,沒那麼簡單。我可不是随便疑神疑鬼的人。”卡爾上尉在信道裡說,“昆蟲信息網那麼發達,加上米勒夫人提供的信息,有一點恐怕你沒留意到。公理号的負質量發生器,一直都沒有找到具體的位置。而且對于昆蟲網的排除顯然比我們想象的要早,不然過後才排除,我們早就知道位置了。那女人對我們一點都不坦誠,她早就通報過了地球鎮那邊,讓他們在不該有蟲子的地方掃掉蟲子,等到我們簽協議後早就看不出來地球鎮的全貌了。科林,我們要找的負質量發生器,就在這些黑圈之内,明白了嗎,你要是貿然炸掉這些黑圈,麻煩可不止比現在的一倍大了。”
科林不做聲。巨艦的等離子炮還沒有收回。外面的鎮民還在無謂地沖鋒,被常量号人類與機器艦員一個個擊傷。卡爾上尉知道科林肯定已經計算出比他更精确的後果了,但不知道這機器人正在猶豫什麼。
“目标變更,優先攻擊地球鎮能源供應與食品合成點。”科林沒有用本音傳達信息,電路直接傳播的信号在卡爾上尉的貼顱圓片内轉化為默認的播報音。“請重新予以确認。”
“确認執行。”話音未落,公理号巨艦的艦傳來微微振動,爆炸聲自大地低沉隆隆穿透玻璃。卡爾上尉望着艦橋舷窗外已經加厚得幾乎看不到地景,隻包裹着藍色波光的護盾,久違地揚起一邊嘴角。
“把特納叫過來,我有一項重大的任務要給他。”卡爾上尉說。
早将轟炸任務轉交給其他趕過去的機器艦員的科林,聽到卡爾上尉的陳述後反而覺得這回卡爾上尉的提議不可行。
卡爾上尉要讓特納潛伏到黑圈附近,讓昆蟲網重新分布到黑圈之内,将敵軍頭目與負質量發生器的位置等信息傳回公理号上,然後對此制定精确的打擊計劃。
“反對,做法根本沒有意義。因為首先,不需要殺死昆蟲,隻要黑圈内有像O區一樣的強幹擾場,同樣會讓昆蟲拓撲網絡失效,而且這種可能性非常高;其次,讓特納這種人現在下船,必定會激起他對于生存的恐懼,從而仇恨我們常量号人,在被趕下船後就會對我們實施報複,會對起飛造成阻礙。”
“對于人類的心理,我雖然是晚輩,但可能還是比你略勝一籌,科林,這是天生的優勢。讓他做完任務就回來,給他這個生的希望,成功率更高。”卡爾上尉說,“而且現在我們正需要特納的才能。其他人都做不到。”
“希望也是有限度的,你這個時候讓特納去,明擺着就是趕他走,讓他去送死,包裝得再冠冕堂皇都掩蓋不住這個目的。”科林說。“雖然我也不喜歡特納,但我強烈反對現在給他這個任務。卡爾上尉,其實我們不缺負質量發生器,我們已經有一台原型了,太過貪婪會被貪婪吞噬。”科林識破了卡爾上尉沒說出來的想法。
“他當然不會孑身一人去,我會選兩個合适的常量号艦員在旁邊盯着他。”
“反對,風險太大了,不管地球鎮到底想耍什麼花招,都沒有必要再去理會黑圈,當前最緊迫的任務是恢複公理号起飛能力,切斷供給後這場仗就結束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科林?”卡爾上尉說,“你錯了,我根本沒有希望他能完成這項任務。他要是完成了自然可喜可賀,他要是完不成,也達到趕他下船的目的了。至于另外兩個常量号人,你也知道,我們常量号從降落後一直都不是鐵闆一塊。組織有多嚴格,就有多少心有異的人,我早看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想繼續跟我們留在太空中,我會安排好他們任務之後的去向的。”
特納被叫到隔間,他一路都很鎮靜,仿佛知道了自己即将迎來什麼事。機器艦員和他客氣說明來自卡爾上尉的任務,讓他盡快用自己的信息學才幹探明黑圈内部人員組成,有兩個專業訓練過的人陪同,同時特意強調不要被發現,快去快回等信息。機器艦員陳述期間,特納也一樣鎮靜不語。最後機器人停下了等待特納的回應。
“我接受這項任務。”科林沒想到特納直接接受了,連反問都沒有。
三人離開公理号。本來常量号拿到O區的拟裝系統後,也開發出了可以用于人身上的拟裝,一些個體可以模仿成地球鎮人。然而既然地球鎮黑圈信息不明,常量号人也謹慎地沒有上拟裝,而是直接采取了古老的、不需要電子系統支持的易容術。在這片戰火紛飛的大地上潛入黑圈絕非易事,但卡爾上尉和科林無暇擔憂三人的生死,隻有不朝黑圈轟擊證明他們的确在留三人性命。
科林确認特納自上公理号之後沒有搞任何小動作。謹慎之下他還是緊急重新發布全艦信息識别碼,覆蓋了原先密鑰。連接昆蟲網的信息被特地劃了一個分區,禁锢在1個磁盤内,内外加固了三層防火牆,防止自下而上的網絡攻擊。那3人離艦之後就收不到母艦傳來的信息了,隻能是他們的蹤迹被動上傳。米勒夫人自戰争開始之後就杳無音信,天知道這女人到底幹什麼去了。
科林愈發預感事态不可靠,隻有船上這藍色護盾之内的才是生存關鍵。之前折躍井反饋的8個月安全期,他隻覺得時間必定不可能會寬裕到8個月。除了繼續防禦性回擊,科林立刻調整了所有艦員的優先級指令,要求他們除對戰人員外所有人回到自己崗位上,繼續堅決執行5個月内修複船體完整性并即刻起飛的任務。他自己也需要準備進入起飛狀态,現在身處的低溫乙二醇指揮室,聯絡艦員指揮容易,但信道寬度若是接管飛船起飛則是遠遠不及。他必須回到艦橋,那裡才有最便捷穩定的自動駕駛接管通道。
真是命運弄人,1000年前常量号船外同樣發生了争搶上船的暴動。當時的艦長心急如焚,因為警戒區内不斷有人湧入,飛船電腦始終由于清場失敗拒絕起飛。他本和電腦一樣在有人的時候拒絕起飛,但艦長在與塔台進行了一番沉重對話後,拿着一塊全息屏面對着當時人稱還是“它”的嶄新的科林,念出一段字符。他永遠也忘不了這串留在他記憶裡的強制起飛激活碼。為什麼不是代碼,因為順利起飛後,這串激活碼就被剔除了,等待下一次重新輸入才能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