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順完氣,婦人便扯着嗓門兒上前吼道:“你跑來找她做甚,快跟我回去,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将你爺娘兄妹守着,還有閑功夫管别家的人!”
見賀良杵在原地不動,芳枝都忍不住開口提醒他了,“舉人老爺,桂嬸她在叫您呢。”
這被稱作“桂嬸”的婦人是賀良親母,名喚王蘭桂。
聽見女娘的聲音,王蘭桂心中一哧:啧啧,這不識璞玉的姚家幺娘,如今曉得她家阿良已是舉人了。
前些天聽見噼裡啪啦鞭的炮聲,她當是哪家有了好事,一番打聽才知是姚家嫁女了,這七裡村還有哪個姚家,不就是去歲拒了她家親事的姚家嘛!
想着姚家有三女,前頭那兩個也老大不小了,她便問嫁的大女還是二女,直到聽見嫁幺女的那一瞬,她當頭一棒,心頭罵罵咧咧斥着姚老漢心黑,定是嫌她那時給的禮金不夠,就偷偷摸摸将小的給嫁了!
幸得姚家幺娘隻嫁了個秀才,她如今瞧着那後生也就是相貌生得好了些,其餘的通通比不上她家阿良。
聞言,賀良轉頭向婦人說道:“阿娘你先回,我還有事要同姚家妹妹說道幾句。”
因先前被拒婚的事丢了臉面,王蘭桂便不想讓自家兒子再與那姚家幺娘有上牽扯,她湊近身小聲呼道:“我的兒嘞,你跟她一成了親的婦人有何可說的!他兩口子忙着趕路,你快跟娘回罷!”
被一聲“兩口子”刺了耳膜,賀良不再理會,平靜說道:“既然阿娘不聽兒言,那便留在此處聽吧。”
見母子倆言語間似沒談妥,芳枝摸了摸鼻尖,忍不住開口道:“我瞧桂嬸應當是有急事尋您,舉人老爺若有事要找我說道,那便快些吧,這日頭曬,别叫桂嬸等久了。”
賀良道:“姚家妹妹有心了。”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方交疊的雪青色蘭花繡帕,“此次返家匆忙,早間從家母口中聽聞姚家妹妹新喜,所以挑了隻白玉點翠簪作禮,以賀姚家妹妹新婚。”
所以他叫住自己就是為了送禮的?
看着帕上那隻精巧華貴的白玉簪,芳枝搖了搖頭,“讓舉人老爺破費了,您的心意我領下了,隻是這簪子太過貴重,我受不得,您還是拿回去吧……”
“受得,貴與不貴憑在心意,初瞧這簪時,我便覺它與姚家妹妹極為相配。”
“不不不……”
二人言語推拒間,本站在一旁的婦人忽地聞聲而來,見到簪子眼睛冒了精光,一把奪去後破口道:“阿良你瘋了不成,她非親非故的你将這麼好的簪子送給她做甚!”
王蘭桂氣不打一處來,隻覺她這兒子被那姚家幺娘迷了心竅,當了舉人兜裡有幾個子兒不知孝敬老娘,竟瘋魔了一般随手贈給外人!當真是蒼蠅跌進漿糊裡,不光糊了腦,還被蒙了心!
我的糊塗兒,你可要氣死娘咯!
見他要來奪簪,王蘭桂說什麼也不肯,緊緊捏在手上邁開腿便往回路跑了。
賀良不好去追,隻得強顔一笑道:“家母性急,讓你二人見笑了……”
賀禮無了蹤迹,賀良也隻好作罷,拱手道:“在下已耽擱兄台與姚家妹妹歸程良久,便不作叨擾了,祝二位路途順遂。”
……
烈日當頭,擔心女娘遭了曬,邵明廷便取了隻草帽替她戴上。
駛了沒一會兒,芳枝就聽耳旁傳來一聲詢問:
“小枝,你的舉人阿兄為你贈禮時,似都不曾祝福我二人永結同心,亦不曾祝百年好合。”
芳枝一樂,心道:還祝福呢,我看他巴不得我倆快些分開才是。
“什麼舉人阿兄,我阿娘隻為我阿爺生了阿姊阿弟,不曾生過阿兄,要說阿兄麼,哦,我前些日子倒是認了一個外姓哥哥。”
芳枝眨了眨眼,歪頭問道:“你說是不是,阿廷哥哥~”
邵明廷見她似在打趣自己,擡手壓了壓那吹斜的草帽,“嗯”了一聲。
“阿廷哥哥你沒瞧出來?”芳枝試探道。
邵明廷目視前方,眼睫不覺間輕輕撲扇着。
沒瞧出來,他怎會沒瞧出來,那人匆匆返家竟能未蔔先知備下他二人的新婚賀禮,怕是早已将簪子買下有了贈人心思,卻偶然得知了她成婚的消息,急急尋來随口編了套說辭糊弄人。
那厮委實心思不純。
見他不語,芳枝老實道:“賀良…他應是喜歡我,還想娶我來着,去歲便已上我家提過親了……”
芳枝又偏頭瞄了男人一眼,快速補充道:“但你放心,我是果斷叫阿爺拒了的!”
“為何?”
芳枝懶懶回道:“賀良他…确實是合适的成親人選,但我不喜歡……”
那同我成婚,是因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