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原由,陳俪雲目瞪口呆,指着芳枝結巴道:“你、你膚淺!”
“膚淺又怎麼啦,我不還是他的娘子?”
陳俪雲嘴唇一癟,染上哭腔道:“不…你配不上邵哥哥……”
芳枝一聽來火了,心道:嘿,她怎麼這樣,自己好心開解她,這會兒反倒說起自己不配了。
怎麼就不配了!
芳枝不服氣,叉腰道:“你說不配就不配麼,憑什麼?”
陳俪雲一時說不清,吞吞吐吐道:“你、你不識字…而邵哥哥學識淵博,對,你倆就是不配!”
就這?
芳枝頭大,面對她對自己不識字這件事上的再三挑釁,她匆匆做了一個決定。
“陳娘子,我要和你打擂台!”
見她眼裡好似燃起了火苗,陳俪雲被這番陣勢吓了一跳,蹙着眉似有拒絕之意,怯怯道:“打擂台?這……我并未學過武藝,同你打不了架的。”
芳枝氣哼哼說道:“誰要跟你打架了,打擂台就是打比試!我要和你比試,讓你好生瞧瞧我到底配不配!”
陳俪雲思忖片刻,倒也點了頭。
“那便定在明日村口集合,我請我阿爺為我二人公正,你放心,阿爺絕對不會因我是他的女兒參雜私心。”
聞言,芳枝點頭應下。
隔天,邵明廷在女娘一番請求下将她送到了村口,到地方時,隻見空地上已經零零散散圍上了些許村民。
他并不曉得兩個女娘在屋中的對話,來到這擂台場上,才知她二人竟約定了比試。
見人皆已到齊,村正在前正聲宣讀了比試規則:場上二人比試三局,三場的題目分别是“才學 ”、“女紅”和“烹煮”。
看似是适合女兒家的比賽,但芳枝聽到第一個題目的時候,心裡便咯噔了一下,無聲嗚呼道:遭了!
才學,若叫一個不識字的人與識字的人來比,那定是極不公平的,陳村正一番考慮下,出的才學題便是:謄寫。
知曉自家女兒書寫大有毛病,也算得上是給那邵家媳婦開了個後門。
芳枝不知他的良苦用心,一面在心中叫苦連天,一面拿着筆杆子一筆一畫地臨。
一試過後,在村正沉默之際,一旁的陳俪雲也忍不住好奇心,腦袋一偏,立馬哈哈大笑起來。
“噗,我原以為會打個平手,沒成想遇到你這螞蟻爬的字了……”
“雲兒,噤聲。”陳村正一開口,陳俪雲便捂着嘴往一旁溜了。
第二場“女紅”,便是叫二人在帕子上繡一朵花出來。
陳俪雲繡藝平平,芳枝亦然,場上二人打了個平手。
第三場“烹煮”,與想象中不同,是叫二人對着蘿蔔雕花。
陳俪雲自小便愛雕些小玩意兒,自然是信心滿滿,而一旁的芳枝不同,小時候野慣了,要她靜下心刻東西是萬萬不成的,沒過一會兒,一張小臉滿是愁容,結果自然顯而易見。
三試過後,誰輸誰赢,結果十分明了。
陳俪雲離開之際,回頭看了芳枝一眼,似在說“比完了,這便是配得上?”。
衆人依稀散去,芳枝垂着腦袋喃喃:“輸了……”
因不知二人這一突來的比試有何意義,比試自始至終,邵明廷都在一旁觀望着,這會兒見人悶着腦袋意志低靡,他便帶着失了魂的人兒回了家。
到家後,見她坐着發呆,邵明廷走上前,問道:“這比試赢了如何,輸了又當如何,你輸了比試,她可有制下懲罰與你?”
芳枝搖搖頭,弱聲道:“沒有懲罰,我輸了比試,就沒法證明我配得上……”
邵明廷聽得有些糊塗,說道: “三試中,才學,女紅,烹煮,其中有你不擅長之事,你即便輸了,也不必妄自菲薄。阿爺說你小時最喜爬樹捉鳥,若這‘爬樹’是題目,換做陳娘子,她可否赢得過你?”
“當然是我赢呀!我小時候爬樹可快了,人稱‘上樹小泥鳅’!”
邵明廷颔首:“所以小枝,你不必再為此次比試結果有所煩惱,在你擅長領域之上,你便是最好的。”
芳枝被他誇羞了,吞吞吐吐道:“可我今天輸了面兒,阿廷哥哥…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邵明廷淺笑道:“你想要我如何安慰?”
芳枝眸光微動,悄悄擡眼又低了下去,絞着手指說道:“阿廷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邵明廷不語,在沉默中拒絕了。
芳枝耍起無賴,一頭紮進男人的胸膛,強硬地抱着他的腰不放,一個勁兒地撒起嬌來。
邵明廷知曉女娘已将撒嬌技能使了個遍,可他能中一兩回計已是給足了她面子,隻抱她這一請求,不行。
邵明廷一臉正色地拉開了女娘的小手,決定教她一些禮儀。
領着人去了書室,随後,邵明廷搬出一沓書本來。
似有意所指,芳枝讪讪說道:“阿廷哥哥,我不識字,看不了的。”
她不願學勞什子禮儀,又想留下來同他待在一塊兒,随即腦瓜一轉,提議道:“要不我陪阿廷哥哥一塊兒作詩好不好!”
邵明廷挑眉,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問道:“你會作詩?”
芳枝忙不停地點頭,模樣十分自信,“我會呀,作詩可簡單了!你聽完了可得給我評評啊!”
她眼珠子滴溜一轉,清清嗓道:
路邊黃狗跑,
梢頭麻雀叫,
河上鯉魚跳,
嗯…屋裡夫君俏!
話聲一落,邵明廷面色怔然,心道:想她作什麼詩,原是一首打油詩,還是首拿他做題的打油詩。
說什麼“屋裡夫君俏”,她當真是……
“哈哈,我也作出詩來了!”芳枝笑面燦燦,拍手道。
見女娘滿眼期待地望向自己,邵明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評道:“小枝你這詩,韻腳協律,對仗工整,倒是作得…不錯。”
得到讀書人的誇獎,芳枝高興壞了,面上得意之色絲毫不加掩飾,一張小嘴翹得老高,哼哼道:“這還是我頭一回作詩呢,就說簡單吧,難不倒我的。”
沒過多久,芳枝便纏着男人為她将自己的詩書寫下來,以作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