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體是一位頭發花白老人,發現時已氣息全無,身體無餘溫。
老人身上沒有傷口,怕是得了急病去世的。
呂掌櫃心道不妙,兩日前已出現孫二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流言,若此時再發現他們順德酒樓的地界上又死了人,無論是否與他們有關,恐怕對酒樓的影響都是巨大的。
呂掌櫃鬼使神差的想将這件事瞞下來。
可這麼一具屍體,不論藏哪裡都會有被人發現的風險。
于是,他想到了孫二的墳,誰也不會想到一座墳裡,會躺兩個死人。
于是他夥同錢大,趁着天光還早,偷偷将屍體運到了墓地,将孫二的墳挖開。
“哪料一挖開,吓得我魂飛魄散呀,那墳,居然是空的!”
但他來不及細想,怕被人發現,隻能先将老人的屍體埋進去。
清明祭拜時,白夫人眼尖,發現了新墳有被翻動過的痕迹,于是,再次起棺。
這就是為什麼棺中屍體會變成老人,而呂掌櫃看見屍體再變成中年人的時候,會那麼大的反應,因為棺中的老人,是他親手埋進去的。
“大人,真的有妖怪啊,我埋進去的,真是個老人呀。”呂掌櫃仍是想到就心驚,他捂着心口,現在心還是跳得很快。
裴霜給他解答:“你埋的就是孫二。”
“可孫……”
“莫急反駁,聽我說完。”裴霜拿出一條手帕,上面沾了點黑乎乎的粘稠物,“這是我在屍體上發現的東西,是錯骨花的汁水,此汁水可使頭發變得花白,三天後褪去顔色。那具屍體的臉上也有易容過的痕迹,所以你埋進去的,本就是個中年人,一個經過易容的中年人。”
“你們第一次将孫二下葬的時候,他并沒有死,他之所以氣息全無,是因為使用了龜息功。”
裴霜解釋了下龜息功的功法效果,又說了他們在墳地發現的地道。
呂掌櫃長呼一口氣:“原來是兩個騙子,沒出人命。”
“不氣他們騙你?”裴霜覺得他反應挺有意思。
“生死面前,損失點錢财不算什麼。”
呂掌櫃知道自己沒有害死人,又搞清楚了沒有妖怪作祟,輕松了很多,這口氣還沒完全緩下來,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呂掌櫃捂着臉,顯得分外委屈,“夫人,你……”
“呂方你膽子肥了,居然有事敢瞞着老娘!你知道這些天因為你睡不好,我有多擔心,還有這次,要不是大人,你這條小命就交代了!你主意是越來越大了,就你這快兩百斤的肥肉還埋屍,埋你自己差不多!”白夫人是真的很生氣。
“怪不得交代我錢大來借銀子就給他,我還當他家裡出了什麼事,感情你有把柄捏在人家手裡。”
呂掌櫃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很快就腫起來。
裴霜咂舌,這暴脾氣和郦姨有得一拼。
“錢财都是身外物,你要是垮了,咱們家怎麼辦?兒子還在外邊,我匆忙寫信讓他回來,你要是真出事,他都趕不回來見你。”她罵着罵着就帶了哭腔。
之後就是他們兩個的家務事了,他們不便在場。
“幸好呂掌櫃還算老實,不然真要把錢大拎過去對質了。”張泉笑道,“裴霜你第二次下手有點重,他現在都還在庫房沒醒呢。”
他們發現錢大來呂家是問白夫人借錢之後,就盯上了他,晚上,果見他進了賭坊又被賭坊的人扔出來。
一路跟着他來了呂家,打暈帶到庫房裡一審,什麼都交代了,喊着自己隻想要錢,沒殺人。
裴霜嫌他吵,又把人打暈了。
“他不經打。”
霍元晦瞟了她一眼,略帶寵溺:“天下經得起你打的,沒有幾人。”
“霍大人謬贊。”裴霜抱拳,澄澈的眼裡全是笑意,眸燦若星。
霍元晦怔怔地看着她,無意識勾起唇。
“但我還是沒懂,你們是怎麼看出來呂掌櫃沒說實話的?還有,為什麼呂掌櫃埋進去的老人,恰巧就是孫二呢?”張泉的身子擠進他們兩人間的空擋,兩人被迫分開些許。
霍元晦回神,輕輕皺眉:“你剛才怎麼不問。”
“剛才不是沒想起來嗎?”張泉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但他感覺到霍元晦有點生氣。
“疑點有二,第一,開棺的時候,他反應太大了,一般人最多覺得可怕,被吓得精神失常,僅僅用一句膽子小來解釋太勉強,多半是有隐情。第二,棺材裡太濕了。棺材的密封性都不錯,即使後面用膠補了,也補得很好,假如真是清明下午開的棺,不可能進那麼多的水,除非,棺材在下雨時被打開過。”
裴霜回他:“至于你的第二個問題,恐怕隻有孫城知道。”
孫城既然把孫二偷出來,孫二死的那一天他們必然是在一起的。
“可孫城……誰知道他還在不在水和鎮?”
霍元晦:“隻能賭一把。”
“怎麼賭?”
“這就得請呂掌櫃,幫我們一個忙了。”她笑得狡黠。
——
次日,呂家大張旗鼓地準備法事,說前幾日下葬的孫二實乃妖孽轉世,呂掌櫃中邪全因此妖孽作祟,呂家請了高人,将在墳場開壇做法,火燒妖骨。
順德酒樓在水和鎮口碑本就不錯,再加上墳場鬧鬼這事鬧的人心惶惶,既知是妖孽作祟,大家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理由,紛紛奔走相告,都準備去墳場看除妖燒骨。
裴霜穿着張泉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道姑袍,一手拿桃木劍,一手拿拂塵,口中念念有詞,她再把自己稍微易容了下,俨然變成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姑。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破——”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