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這個。”
鍋裡的奶白色魚湯在咕噜噜地冒泡,茉莉舀了一碗遞給他。她看到他低頭時看着湯碗裡那朵被她刻意放進去點綴的三色堇,心裡有點忐忑。
他嗤笑一聲,卻悶頭吃了第二口,雖然嘴上說着“差得遠,沒什麼味道”。
第二天,茉莉要去後山采杏子。
這并不是因為伽古拉才安排的計劃。早在今年杏花開放的時候,茉莉就已經在期待收獲的這一天。
這是她親手栽下杏核後的第十年,從花開的情況來看,也是一個豐收的大年。她早就想好了要做果醬和杏子酒。
出門前,伽古拉又倚在門邊盯着她,這讓她略有點心煩,以至于忘記了今天是注射神經抑制劑的日子。
茉莉拿着竹筐往杏林走的時候,她察覺到伽古拉悄然跟了上來。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自己去爬樹。全身的肌肉因為缺乏抑制劑會時不時抽搐一下,她爬樹時甚至滑了一下,差點摔下來。
“之前的傷有點兒後遺症,”她晃着夠不到的樹枝,特意解釋了一句,“要定期注射神經抑制劑,出門前我忘了。”
伽古拉一言不發地盯着她。茉莉有點心虛地别過臉。
還是盡快轉移話題吧。她往四周看了看,忽然起了玩心。
“接住!”
她摘下一顆熟透的杏子扔下去,果子劃出金黃的弧線。
伽古拉下意識伸手,軟爛的果肉卻在他掌心爆開,甜膩的汁水順着他手腕流下。
看着他愕然的樣子,茉莉忍不住笑出聲。
“麻煩。”
他低罵一句,卻利落地躍上樹幹,報複性地搖晃起樹幹。震落的杏子有好幾個都砸在茉莉臉上。
“接穩了,大小姐。”他把杏子抛進竹筐,故意漏了幾個砸向茉莉頭頂。
茉莉矮身躲過,又扔回去幾個。他們在落英紛飛間打鬧起來。
日暮時,兩人坐在倉庫屋頂上分揀果實。
茉莉把一顆過熟的杏子掰開遞到他嘴邊,汁水不小心濺到了他臉上:“嘗嘗,很好吃,比黑暗能量美味。”
他嘴上說着“幼稚”,卻悄悄舔了下嘴角。
釀酒過程不出所料成了災難。茉莉堅持用雷諾跟她提過的古法石臼搗碎果肉,可杏核卻不受控制地四處飛濺。
伽古拉明顯不太耐煩。當他第三次被果肉擊中眉心時,終于忍無可忍地奪過木杵,自己捶打起來。
他捶打的節奏意外地沉穩有力。茉莉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哼起一首故鄉的歌謠,與石臼咚咚的聲響應和着。
看着他專注的側臉,茉莉意識到,他似乎暫時放棄了那些尖銳的試探。
夜深了,伽古拉躺在晾曬杏幹的草席上,閉着眼,呼吸平穩。
茉莉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伽古拉斯·伽古拉,這個男人和她之前所預想的所有類型都不一樣。
她以為,他至少應該像她以前打過交道的無數個亦正亦邪的傭兵、情報販子、劍客、戰士、海盜一樣……她了解那類人。他們狡詐、陰險、聰明、市儈、殘忍,當然有時候也有一些溫情或是熱血。
但這個男人不一樣。他不應該這麼……這麼……
茉莉也理不清楚、說不上來,隻能又輕輕歎一口氣,轉身輕手輕腳地取來一床薄毯,蓋在他身上。
然後她把塞滿了杏子的酒壇搬回酒窖。摩挲着陶土酒壇粗糙的邊緣,鬼使神差地,她用小刀在每個酒壇的邊緣都輕輕刻上了蛇形的紋章。
第二天早餐,茉莉烤出了雨季的第一爐成功面包,抹上自制的杏醬,面包異常松軟。
她注意到,伽古拉似乎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在清晨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那把蛇心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