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三家的宴會上，五條悟像一束不合時宜的光，突兀地刺入禅院家晦暗的視線裡。

他站在回廊下，白發在暮色中泛着冷調的光澤，圓片墨鏡後的眼睛像兩塊被陽光穿透的冰。沙羅遠遠地就看見了他——并非因為六眼的神子有多麼引人注目，而是因為在一群被規矩壓彎脊背的世家子弟中，唯有他站得那樣散漫，那樣理所當然地占據着所有人的目光。

沙羅走近時，五條悟正捏着一塊金平糖，對着燈籠的光端詳。糖塊在他指尖轉動，折射出細碎的虹光。

“你就是禅院家的那個‘影法術’？” 他頭也不擡地問，聲音裡帶着少年人特有的輕快，卻又像某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沙羅沒有回答。她隻是看着他——他的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鼻梁的線條幹淨利落，下颌的弧度尚未完全褪去孩童的柔軟。

——長得真可愛。

于是她決定浪費一點時間。

“嗯。” 她應了一聲，語氣平淡得像在讨論天氣。

五條悟終于轉過臉來，墨鏡微微下滑，露出一雙蒼藍色的眼睛。那雙眼像是能看透一切，卻又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你不怕我？” 他歪着頭問，嘴角翹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沙羅想了想，反問：“我為什麼要怕你？”

五條悟笑了，笑聲清脆得像琉璃碰撞。“因為所有人都怕我。”

沙羅看着他，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我不怕你。” 她說，“但如果你繼續用這種語氣說話，我可能會覺得你很煩。”

五條悟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擴大，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具。

“哈！” 他誇張地攤開手，“禅院家的小姐，你比傳聞中有趣多了。”

他們就這樣站在回廊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五條悟抱怨宴會的點心太甜，沙羅則漫不經心地評價他的墨鏡很蠢。

在旁人看來，這簡直不可思議——禅院沙羅，那個連親弟弟都能打斷手腳的冷血繼承人，竟然會站在五條家的神子面前，浪費口舌說些毫無營養的對話。

——她一定是有點喜歡他。

侍女們交換着眼神，長老們皺起眉頭，連直毗人都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

但沙羅知道，她隻是覺得五條悟長得順眼，所以願意聽他多說幾句廢話。僅此而已。

“下次見面，讓我看看你的式神。” 臨走前，五條悟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