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璟手中動作一頓，視線很快地略過慕璜，随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用指尖攪着帕角。

“哦？可是朝中之人？”

“非也，”慕璜目光微沉，“那賊子說乃北疆指使。”

其他幾人動作都已頓，紛紛朝着慕璜看來，聖上微微蹙了眉：“北疆？四弟，說這話可得有證據。”

慕璜眸光一閃：“……暫時沒有，那僅剩的活口已經在牢裡服毒自殺，其他的人早無蹤迹，不過臣弟已經派人探查了。”

“唉，可惜。”甯王搖搖頭，“若是能問出是誰指使，說不能還能揪出埋藏在我朝中的暗樁。”

“或許……是方将軍自導自演？”齊王目光沉靜地望着手中的茶水，卻語出驚人。

聖上眼睛一眯：“二弟何出此言？”

“陛下，方将軍遇刺之事在朝堂早就傳遍，那些賊子不圖錢不圖人，偏偏沖着方明虎而去，目的明确，訓練有素。”齊王語氣不疾不徐，視線落在慕璜身上，“四弟你說，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二哥此言差矣，”慕璜神色一凜，“若方将軍這是苦肉計，何須等到回到皇城才動手，何不在剛出西域就動作，那還更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甯王忽而輕笑：“哎，二哥你别說，方大将軍可是四弟的嶽丈，他怎麼可能懷疑自己王妃的父親？”

慕璜語氣立刻沉了下來：“三哥！”

“好了，都别說了，”眼瞅着氣氛凝重下來，聖上忙打圓場，轉而看向那邊一言未發的慕璟，“五弟，聽皇後說給你安排和左相千金會面了，感覺怎麼樣？”

慕璟修長的手指輕搭在頭側，一手轉着手裡的錦帕，聽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便懶懶開口：“左相女兒才貌雙全，确是閨秀典範。”

聖上聽出他語氣裡的敷衍，神色不免嚴肅了些：“五弟，左相千金年歲剛及笄，溫婉知禮，與你正相配，眼光太高。”

“聖上說笑了，”慕璟漫不經心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過比起溫婉的，臣弟還是更心悅活潑靈動的。”

慕璜原本端了茶杯欲飲，聽到這話目光在慕璟手中的錦帕上落了一瞬，隻見那錦帕角有一隻圓潤的白兔，看着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見過。

不過他很快移開了視線，沒有多想。

卯時過後，其他幾位王爺都退了出去，聖上獨獨将慕璟留了下來。

他慢慢飲了幾口茶，半晌才開口道：“五弟，朕聽說，你最近和瑄王妃走得有些近？”

慕璟滿不在乎地道：“不過是與嫂嫂多說了幾句體己話，皇兄何時也愛聽這些閨閣閑話了？”

“昨日可是有人看到你與瑄王妃同船遊湖了。”聖上将茶盞放下。

“青天白日的，那湖周圍那麼多宮人，我也隻是遊個湖而已，”慕璟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到不知是誰的眼神這般毒辣，連湖心的小舟上是我還是四哥都能分清，莫非……是皇兄養的那隻西域鹦鹉？”

“五弟！”天子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他意味深長道，“你不會是故意和老四過不去吧？”

聞言慕璟這才稍稍正了坐姿，将錦帕收進懷裡：“臣弟對誰都這般性子，皇兄也是知道的，倒是四哥……應該不會這般小心眼吧？”

聖上輕歎一口氣：“朕還不了解你？上一次，四弟看中鎮北侯家的小女兒，是誰拉着人家去畫舫夜遊，好了，後來人家非你不嫁，結果你又不娶；上上次，定遠将軍的妹妹本來安排與你四哥相面，是誰又冒充兄長和别人聊了許久，結果把人聊得說什麼也不嫁你四哥……你知道你四哥多生氣嗎？”

慕璟聽到後低笑出聲：“陛下，臣弟隻是在提前為四哥試探那些女子的真心，那般輕易就能被臣弟拐跑的，如何能配得上瑄王妃之位？”

“荒唐。”聖上語氣一沉：“幸虧這次你沒去攪黃你四哥和方将軍女兒的婚事，不然朕也饒不了你。”

慕璟臉上笑容依然，隻是眼底劃過一絲冷光，這次若不是他在邊關巡防，事發突然，等他趕回來的時候，慕璜已經大婚了，不然，這婚事能不能成還真難說。

“你總這般放浪形骸，若母後在天有靈，定是放心不下你，”聖上搖搖頭，“皇後之前與陣說，若你成了親，也好有人照顧你，結果你連你皇嫂的心意都不領。”

“皇兄，那左相千金極好，是臣弟配不上罷了。”方才提到母後時，慕璟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一絲落寞。

聖上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于是緩緩道：“你還在介意當年的事？當時你年幼，很多事情不是故意……”

“陛下，臣弟忽然想起府内還有急事，”慕璟忽然站起身，身上慵懶之氣盡數褪去，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臣弟先告退。”

“五弟……”聖上看着慕璟大步離去，心裡感慨着，母後的事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可還是像慕璟心裡的一根刺，拔不出，也消不掉，許久，他望着天花闆長長地歎了口氣，“終究是放不下啊……”

皇城内，慕璜與二位兄長一前一後踏出宮門，甯王忽然提起皇後嫡出的三公主的五歲生辰禮。

齊王道：“我知公主喜歡兔兒，早已命人重金買下吳道子的《百兔圖》。”

“巧了，”甯王撫掌輕笑，“我也派人收羅了五本神怪話本，主講白兔化妖的故事。”

說着他轉過身，看了看走在二人深厚的慕璜：“四弟，你準備了什麼？”

慕璜略一思索：“先帝曾經賜我一尊翡翠青麒麟……”

“使不得使不得，”甯王忙壓住他的手腕，“去年河陽郡王送了一條純金打造的金龍手環，小公主當場就給扔進了興慶湖，到現在都還沒撈着。那小丫頭見到非兔形的物件，眼睛瞪得比珍珠還圓。”

齊王也抿唇一笑：“誰讓三公主屬兔呢。”

“……多謝三哥提醒。”慕璜拱手道謝，他依稀記起王府庫房内正好有個玉兔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