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拙把門窗全部落鎖的瞬間,坐在椅子上的鐘晖下意識挺直腰闆端正了坐姿,仿佛受審的犯人。雖然他跟楊拙之間的關系向來跟融洽無緣,但是如此天寒地凍毛骨悚然的氛圍,鐘晖也是頭一次感受。
為什麼啊,為什麼我這麼緊張,我又沒幹什麼虧心...事...。鐘晖自己想着想着都忍不住心虛。好家夥,他幹的虧心事還真海了去了。瞧瞧楊拙這臉色,黑得都能拿去磨墨了,該不會是準備跟他提前算總賬吧。
“你趕緊給本少爺坐下,讓本少爺仰頭看你像話嗎?”
鐘晖表面上若無其事,内心早已不太淡定。
親愛的男主大人,你一直站着的話我壓力太大了。你先坐下,咱再平心靜氣地談一談,不行嗎?
沒想到,他讓楊拙坐下,楊拙真就坐在了床邊。兩人平視,眼神交彙。楊拙擡手,頓了一下,從衣領裡拎出了那條月曜石項鍊。
他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斬釘截鐵:“這是你買的。”
完蛋了!鐘晖愣了一刹,攥緊拳頭,用盡全身力量才勉強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要失控。
他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為什麼?”
楊拙面無表情,聲音很輕,仿佛無意識的夢中呓語。
僅僅三個字,鐘晖卻聽出許多層含義。
為什麼傷他?
為什麼救他?
為什麼把這條項鍊送給他?
是啊,為什麼呢。鐘晖低頭悄悄苦笑了一下。他一時無言以對,因為真實的答案太過荒謬。
因為你是男主,所以這些痛苦是你命中注定活該要承受的。
因為我有任務,我必須收拾好蝴蝶效應導緻的爛攤子讓劇情回歸正軌。
因為看到蛇和月曜石我就想起你,而我的良心一直備受煎熬,所以這是我的禮物,我的補償。
“因為,”鐘晖擡起頭,擠出一個譏諷的獰笑,“本少爺覺得折騰你很好玩。”
“反正本少爺手裡的神丹妙藥多到下輩子都用不完,在你身上浪費點也無所謂咯。”
“要在瀚海學院這麼個無聊地方待八年,本少爺不給自己找點樂子怎麼行?”
他緩緩放松身體向後倚靠,悠閑地翹起二郎腿,腳尖一晃一晃,俊秀的臉上寫滿沾沾自喜的嘲諷笑意。
“你脖子上拴的那玩意兒就跟你的廢元靈一模一樣的長短粗細,難道你還不喜歡了?”
“不過月曜石這種破爛石頭跟垃圾沒區别,你扔了本少爺也不追究。”
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
“楊拙,能沾本少爺的光進入瀚海學院,是你八輩子的福氣。我勸你一條狗就老老實實待着,别多管主子的閑事。”
“本少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本少爺不介意把你胳膊也一起打斷!”
無論他如何抑揚頓挫地表演,楊拙始終隻是靜靜地看着,就像舞台下一位冷漠的觀衆,與演員間隔着一堵無法逾越的第四面牆。
直到這場滑稽又誇張的獨角戲落幕為止,楊拙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鐘晖閉上了嘴,挑起眉頭望向楊拙,内心惴惴不安。
“沒了?”楊拙淡淡地問。神情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難過,仿佛剛剛鐘晖的長篇大論隻是在論述晚上應該吃什麼。
鐘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又是這幅樣子,跟兩年多前入學考試時一模一樣。他從楊拙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個十四歲少年,不對,一個人類應有的情緒波動。楊拙的眼神是死的。那種狀态不叫冷靜,不叫理性,叫做空洞。
楊拙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向門口走去。鐘晖以為他會奪門而出,沒想到楊拙隻是去打開門窗通風,然後從院子裡取了拖把打了水,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始打掃房間。
鐘晖癱在椅子上,感覺自己的靈魂也有點出竅。剛剛那一刻鐘的劍拔弩張難道隻是他的臆想嗎?其實楊拙什麼也沒問,他也什麼都沒說?
他試探着喊道:“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