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他身後那群人就變成了幫我們捉住奸細的功臣,剩下的九千五百金币會平均分給他們。”
楊拙屈起指節敲了敲桌面,平靜地問:“亡命徒是我?”
鐘晖連忙擺手道:“亡命徒是你給我的靈感,讓我能編個借口吓唬他們。”
“這些人對我明顯還是心存畏懼的,隻不過是賭我們年紀輕輕心地善良罷了。既然這樣,就虛構一個會殺人的亡命徒來警告他們,惜命的人自然會逃跑。”
這想法倒是有趣。楊拙饒有興緻:“如果領頭的人甯死不屈呢。”
鐘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的杯壁,歎道:“那說明他挺有骨氣,以及他們平常的日子比死了還難過。我大概會寫封手信,把韓潤楓的黃玉扇子給他們,再給些錢,讓他們去找當地的監察局求情吧。”
正好他也嫌太子殿下的東西收着晦氣,比起直接扔了,還不如物盡其用。
楊拙若有所思片刻,冷不丁道:“鐘晖,你很聰明。”
鐘晖一怔。太陽打西邊升起了?楊拙舍得誇他了?
他立刻得寸進尺,滿懷期待地催促:“再誇兩句呗?”
這回輪到楊拙怔住,他張了張嘴,沉默半晌。正當鐘晖打算放棄為難鋸嘴葫蘆的時候,楊拙突然輕聲說:“......你很溫柔。”
對他很溫柔,對同僚很溫柔,對陌生人也很溫柔。鐘晖的溫柔仿佛是永不幹涸的泉水,人人都可以取一瓢飲。若鐘晖是燒壞腦子的原主也就罷了,他不在意百世仇人的喜怒哀樂。但鐘晖分明說過,是為了他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不,隻為了他才對。
楊拙罕見地感到一絲心煩意亂,就像生日前幾天他發覺鐘晖在躲他時一樣。他暗自狠咬舌尖,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聲不響地兀自起身,面壁打坐修煉去了。
鐘晖隻覺得逗他好玩,也不故意擾他,優哉遊哉地摸出昨天未看完的話本翻閱起來。這一本翻到底,他再取下一本時,卻發現這本書封皮泛黃、書頁毛邊起卷,顯然有年頭了。再定睛一看那龍飛鳳舞的書名,鐘晖不禁微微瞪圓了雙眼。
這本古籍赫然是《天玄神話古異獸考》!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想來應當是他那天去浩渺藏經閣撞見戚春來與之閑談時,無意間想通楊拙無數次重生的殘酷真相,在驚慌失措之下胡亂順走的。
鐘晖初次聽聞這本書時,還是在陰冷潮濕的碧水寒潭。他不慎把燭九陰說漏了嘴引起楊拙懷疑,彼時氣氛劍拔弩張,他甚至以為楊拙要殺了他。然而此刻,他再也不是那個把系統任務奉為聖旨、對89429言聽計從的懵懂倒黴蛋了。
我要親眼見證楊拙成神、跳出死亡輪回,再圓滿地回家。鐘晖默念着,揭開了陳舊古籍的第一頁。
《天玄神話古異獸考》中記載的上古遺族多達幾百種,但隻有不足十分之一的異獸有除卻名字之外的文字叙述。在書中,燭九陰被描述為“醜人頭巨蛇身,有蝕骨灼心之能;青赤雙目同開,引天地異象之變”。下方附帶一幅草繪的畫像,跟神息秘境中真正的燭九陰有七八分神韻相似,可見此書内容并非信口開河。
根據《天玄神話古異獸考》作者的推斷,在諸多上古遺族裡,有極少數站在大陸頂端的強大種族擁有喚醒天地異象的能力。天地異象有吉有兇,比如燭龍開目日月同輝,實際上近似于單純的天文現象,算是大吉之兆。
至于不詳的大兇異獸,書中也有提及。但古籍年代久遠,經年累月難免污濁破損,後半本的所有記述早已徹底模糊,難以辨識。鐘晖盯了好久,愣是盯到眼前一陣陣發花,也沒能從糊成一團的黑墨中摳出字來。他頗感惋惜地歎息一聲,把古籍收回了儲物戒中。
所幸此後旅程一路坦途,他們順利抵達莽蒼邊境的分祭壇,換乘了繼神教教廷指派的雪地馬車。相比景國的普通馬車,莽蒼的雪地馬車轎廂底盤更低、車輪更寬更厚,拉車的馬匹也是一種馬蹄厚實、四肢粗壯的長毛矮馬。
莽蒼的城鎮建設以祭壇為中心,而繼神教的總祭壇不僅是宗教聖地,同時也是政/治意義上的國家首都。臨近十二月,為了迎接神恩洗禮,一路上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挂起了象征清淨無暇的層疊白紗,與剔透的缥缈雪花、粗糙的黑岩平屋水乳交融,仿若妙筆勾勒的水墨丹青畫。
雪地馬車在純白的盛景中飛馳,五天後,瀚海學院使團抵達莽蒼繼神教總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