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隻有您能說服他，也隻有他能殺死邪神。”

“也求您轉告他，隻要能消滅相繇，我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鐘晖被她們突如其來的懇求吓了一跳，連忙道：“你們先起來。”

方夢雅和孟停雲低垂着頭，紋絲不動，大有跪到他點頭為止的氣勢。

鐘晖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歎道：“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們。”

“但是，”他話鋒一轉，“必須等到更年祭典結束之後再說。”

方夢雅和孟停雲猛地擡起頭，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兩人先後站起身，孟停雲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麼非等到更年祭典之後不可？”

鐘晖指了指寶庫的方向，一臉的理直氣壯：“因為我要結婚啊。”

這是他早就許下的承諾。

孟停雲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複雜，她看了看鐘晖又看了看方夢雅，默默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方夢雅倒是顯得異常平靜。她再次向鐘晖躬身行禮，柔聲道：“那麼，祝您新婚快樂。”

“不止是我，全人族都會衷心祝福您的，神主大人。”

“您是他們堅定不移的信仰。在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千千萬萬雙眼睛在仰望着您。”

她淺淺地笑着，姿容優雅得無可挑剔，鐘晖卻總覺得她的笑意未達眼底。

“雖然翡翠宮内處處設置了元力禁制，但神主大人，您應當是特别的。我們的誠意都放在了那枚儲物戒裡，您一看便知。”

這話說的......鐘晖一時哽住。看來又有必要跟鎖靈綢好好商量商量了。

他仔細地收起儲物戒，貌似無心地随口問道：“如果我沒能說服楊拙怎麼辦？”

“如果真是那樣......”方夢雅習慣性地挽了一下鬓邊并不存在的長發，“身為元師，我們也勢必會死在普通人之前。”

“無論楊拙願不願意出手，我們都會前往墓海，為阻止末日盡一份綿薄之力。”

“即使戰鬥的勝負在七年前就揭曉過了，現在也必須再試一試。”

“所以，神主大人，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方夢雅溫婉一笑。

“感恩您的寬容和慈悲。”

“就此别過了。”

她和孟停雲同時擡手，在臉上輕輕一抹，頓時又變回兩名平平無奇的普通侍從。望着兩人轉身離去的背影，鐘晖突然莫名地心跳一緊，情不自禁地喊道：“等等！”

方夢雅和孟停雲腳步一頓，後者轉過頭來問道：“神主大人，還有什麼事麼？”

“......”鐘晖沉默一瞬，“不，沒什麼。”

“我隻是想說，機會難得，希望至少大婚的那天你們能來捧個場。”

“哈哈哈！”他話音剛落，孟停雲竟然笑了起來。那笑聲爽朗而純粹，并無嘲諷之意。

“神主大人，您的善意我們心領了。”她搖了搖頭，“但楊拙肯定不希望在大喜的日子看見我們。”

鐘晖無言以對。孟停雲沖他揮了揮手，微笑道：“再見了，神主大人。”

這一次鐘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讓她們停下了。他眼睜睜看着方夢雅和孟停雲遠去，身影混入其他侍從中，猶如滴水入海，眨眼間消失不見。

隻有鐘晖知道，今天并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也隻有他不願承認，今天應該真的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方夢雅和孟停雲跟他道别時的眼神他很熟悉，既決絕又淡然，像一潭風平浪靜的深湖。

那是放下一切，視死如歸的眼神。

孟停雲最後的笑容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經過人/皮/面/具僞裝的平凡五官和赤發少女陽光下明豔驕傲的笑顔微妙地重合在一起，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物是人非。

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席卷而來，鐘晖再也沒有了挑揀禮物的興趣。他從懷中摸出方孟二人托付給他的那枚儲物戒，匆匆向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