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港的路不那麼寬敞,兩個人要一起走幾乎是挨着貼着。
溫禮夏走得别扭,想叫他放手,掙了掙,林聿聞的手放開,往下滑,掌心相觸的瞬間,兩個人心跳的頻率重合。
林聿聞的表碰到溫禮夏的腕骨,涼的他瑟縮了一下,又被拉住,駛過公交車的斑斓光影像蝴蝶,印在交疊的雙手,公交站台排隊的人占了右半邊道,他們隻得貼得更近,糾纏的影子,如同難舍難分的感情。
拐角買冷飲的阿婆推着泡沫箱,嘴裡說着“唔該”“借借”,溫禮夏停下,他聽不懂但知道借讓,林聿聞攬過他的肩膀往懷裡帶,金屬的扣子和他書包上拉鍊碰到,被攬着護着與金屬的交響在心髒中混響。
烘焙店的香甜染得整條街市軟乎乎暖融融的,橙黃色的店招牌隔得遠變成了一圈光團。
“紅燈。”溫禮夏指了指熒光色的紅綠燈,注意力突然被林聿聞手上的黑線金蓮所吸引,沒由來地想起,他的願望是平安。
正想着,十指相扣,被牽引向前,一步,兩步,溫禮夏心裡計算着,六十一步到了店門口。
“兩個車厘子蛋撻,一杯橙汁。”
“你怎麼知道我吃這個呀?萬一我不喜歡呢?”
“你在社媒點贊過的。”
“K國的蛋撻也好吃,替我嘗嘗。”
東西小,隻有一個小号的牛皮紙袋,溫禮夏的行李安排了托運,身上隻有一個雙肩包,裝着證件和平闆,根本不存在不好拿一說。
林聿聞接過店員遞來的小袋子,兩人的手自進店就沒松開過。
維港的戀愛風氣和江市不太一樣,大概是九點多了,臨近閉店,店員清閑,瞥了一眼,笑着用維港的口音說:“你們感情真好。”
溫禮夏彎了彎狗狗眼,裝作沒聽懂。
林聿聞隻點頭示意,模糊不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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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大廳窗外的燈河明光瑩瑩。
林聿聞把拎了一路的牛皮紙袋塞到溫禮夏的懷裡,替他理了理書包肩帶。
“K國多雨,出門記得帶傘,溫度和這邊不一樣,注意增減衣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要和老師講,重複一遍。”
臨行前林聿聞的話突然多了起來,皺起的眉,透出對溫禮夏的在意。
溫禮夏張了張嘴,澄澈的眼神在燈閃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他的發音其實很好聽,語校的學習已經讓他有了點母語者的調調。
林聿聞愣了一下,有了兩個人天各一方的心慌,他掐了掐指尖,痛叫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學習生活遇到困難可以給我發信息...就這樣吧,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然後享受你的未來。”
他的手機進來一條短信,屏幕亮起,鎖屏上放着K國時間的組件。
溫禮夏收回視線,心頭泛着酸意:“林聿聞,我...”
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掩去了他未盡的話和哽咽的話尾。
匆匆的見面,短暫的遇見又一下要分開。
“我走了。”溫禮夏揮了揮手,沒有看他,怕流淚、怕擁抱的眷戀、怕看到他的眼神溫柔又或是冷漠,于是轉頭往登機橋跑。
林聿聞把手揣進口袋,像一座固執的島,停駐。
轉角的指示牌已經出現,溫禮夏心裡湧上不可遏制的激動,又急匆匆地折返。
他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逆行。
“林聿聞!”溫禮夏隔着人群大喊,“你等我回來。”
林聿聞驚了一下,忙得把手比作喇叭狀回應他:“等你回來。”
“我要在你的筆記本上畫畫、搶走你碗裡最後一塊肉、再和你一起看100年藍眼淚!”
林聿聞終于露出那天第一個真心難抑的笑。
“好。”